沈时述一整个下午都心不在焉。
少年身量颀长,侧身挺立,右手臂微微弯曲,撑在身旁的凉亭柱子上,他微微颔首,另一只手忍不住按在距离脖颈几寸的地方,来回揉捏几下,脸颊两侧的汗水也顺着他起伏的方向,由下颌线一路蜿蜒至锁骨处,随着喝水的频率,他喉结不耐地滚了滚,却难消未尽的暑气。
清亮的眼眸在自然光的照射下有些失了焦距,他微眯着眼,视线在目视一下午的簇簇植物与电子屏幕中停留片晌,随即望向不远处的某处焦点,试图缓解疲劳,倏然间,几声绵柔的猫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声音不大,且怯怯,却持续。
沈时述忽然意识到一下午的不对劲为何而来。
太安静了。
他半蹲下身子,目光凝在小猫上。
是一只花色的布偶猫,眼睛圆圆的、大大的,滴溜溜地转,见到陌生人似乎也不怕,先是瑟缩了一下,紧接着便立马迎上前来,继续嚷嚷着叫喊,声音较最初卖力。
沈时述不动。
猫也不动。
一人一猫僵持片刻,倏然间,小猫像是忽然感受到了什么,惊叫一声便跑走了。
沈时述挑眉,都不用回头,来人便自顾自地搭在他另一侧肩膀上,语气颇有几分吊儿郎当:“哎呀!老李怎么这样啊,早知道她安排的课外活动这么无聊,我就不报名参加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学习中药材啊?”
“你猜我刚刚去干吗了。”宋徐来得意道,“我发现文(1)班安排的活动是酿蜂蜜,我去瞧了一眼,可太刺激了,有个同学全副武装都被蜂蛰了一下,咱们老师还是太保守,年轻人不经历一下苦难怎么能成就大事?”
“还是熠姐她们好啊,不知道溜到哪里去玩了。”
宋徐来自言自语,沈时述已听不回。
宋徐来愤愤地看了一眼,发现彻底被无视,终是忍无可忍道:“你看什么呢?”
沈时述敛眸,云淡风轻般问道:“你看,那只猫像不像祝程熠。”
宋徐来:“?”
哪有祝程熠啊?
不是哪有猫啊?
他别是惹上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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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程熠寻了个舒服且安全的姿势靠坐着,双臂环抱在膝盖上,尽力缩小自己的空间距离。
傍晚烟粉色的天空煞是美丽动人,光线透过斑驳树影垂落在她的相机外盖上,晕染成一小团模糊的光影,祝程熠无聊地摆弄着手中唯一的物件,通过变换方向捕捉着光圈,自娱自乐。
半晌,后山林这一片依旧无声寂寂。
她心态极好,又想着给自己找些事情做,于是下一秒眼神飘忽不定,数起同她作伴的树叶来。
这一观察才发现,从地下看原本茂密的树叶,其间竟依稀掺杂着一些人造假叶,且或许时久日长,粘度不复以往,轻轻一捻便掉落了下来,悬在她手心里。
祝程熠恍然找到了乐趣。
她摸出口袋里的笔,将堆叠的叶子铺展在腿上,一笔一划写得极为工整,但由于受力绵软,颇有些歪斜:
“沈时述过敏√”
“沈时述五音不全×”
“沈时述脾气不好爱打人×”
“……”
短短几天时间,她就已经这么了解沈时述了。
这样持续下去,即便是不和他做朋友,也能验证得差不多了啊。
祝程熠不由得惊叹自己的行动力与敏锐的洞察力,她将几片树叶收拢,将其置于两指交叉间来回轻捻。
很好,墨迹不会沾染变色,可以好好保留。
正沾沾自喜时,下方凭空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她陡然间一惊,只见指间树叶不受力般落下去,祝程熠顺势往下看,双眸微微瞠圆,继而奋勇抬头,头撞到树杈的动作一气呵成,但此刻她顾不上疼痛,满脑子都在想:究竟是她掉下去的速度快还是树叶落下去的速度快?
以及她如果掉下去的话,沈时述应该不会不救吧?
沈时述弯腰将手中的梯子放下,甫一抬身便觉得有什么东西掠过后脑勺,悬落在后脖颈与衣领的空隙里,有些痒,他自然地伸手,毫不费力地将其拿下来,正想着随手丢在树木旁,便听得上面一顿叫喊。
声音恳切,迫不及待:
“你别动!”
还带着点儿威胁:“沈时述,你再不过来我就要跳下去了。”
沈时述见状,唇边挂起一抹弧度,明明是在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似是不解,又似是嘲弄。
他淡淡开口,语气颇有几分漫不经心:“好啊。”
说罢,他张开手臂,退至一旁。
祝程熠:?
哈喽?
你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但眼瞧着他因为自己的话分神,手里的落叶也抛掷地面上,她惊恍的心暂且压了下来,冷静下来后,她深知方才的行为不妥,又开始找补,第一句就是有气无力地开口:“我错了。”
隔着不小的高度,明明眼神都辨不明晰,但沈时述竟从中听到了一丝极小的委屈与愤懑。
她说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和我做朋友,我能理解,但你也要体谅一下我一个女孩子在这种荒无人迹的后山里被困在树上孤单无助的心情吧!我是因为太害怕了,而且我近视眼,我以为你是盈盈呢,难免有些着急了,是我的不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她可怜兮兮地吸了几下鼻子,双手自然地交叉,覆在手臂上上下摩挲取暖,“对不起。”
有理有据,情真意切。
倘若她刚刚不喊他名字的话。
两人互相对望了数十秒,彼此都看得不真切,最终沈时述长叹一口气:“我把梯子架上去,你慢慢下来。”
片晌后,祝程熠重回土地的怀抱,脚下充足的踏实感使她分外安心。
她转过身,真诚道:“对不起,谢谢你。”
沈时述微微颔首,算是应下。
祝程熠猛地蹲下身子。
沈时述:“?”
“你怎么了?”
“我刚刚在树上收集了几片叶子。”祝程熠道,“打算把它做成标本,也算是具有纪念意义。”
沈时述闻言,也低下身去,试图帮她找。
哪知一凑近,祝程熠蓦地回头,紧接着掌心捂住他的眼睛。
沈时述呼吸一滞,本就细密纤长的睫毛立刻不受控制般簌动,她掌心并不濡湿,只微微潮热的手掌触及他眼部的刹那,随之而来的是沁人的草木香,他心下颇有几分懊恼:祝程熠又在想什么呢?
祝程熠在心虚。
于是她捂得更严实。
片晌,目光在一层层相似的树叶中不断搜寻,终于在几片堆叠的位置找到了带有她字迹的秘密,顿时如释重负。但因自身手臂长度与位置的偏移程度,很难一下够到。
她微微挑眉,松开踱步攥取搁置的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甚至为了稍作掩饰,她嘿嘿一笑,掌心复又虚虚遮掩住他的眼睛,故弄玄虚地轻声道:“猜猜我是谁?”
沈时述:“……”
他似是无奈地配合:“祝程熠。”
“猜对喽。”祝程熠道,“奖励你和我做朋友。”
沈时述默不作声,但眉头紧蹙,似是在沉思。恰好清风拂过,山庄里临近傍晚的风谈不上温和,吹得地下几片树叶纷飞,有两片像是循着方向分别落在了他的肩侧,两边翘起,似栩栩如生飞舞的蝴蝶,衬得少年清爽的脸庞,画面意外地和谐。
祝程熠忽然有些不爽,漫不经心的语气里蕴藏着直戳人心的发问:“你为什么不想?”
话音刚落,她凑前紧盯,势要沈时述给出一个答案。
沈时述几乎下意识地回道:“因为你不真诚。”
话一出口,他便有些后悔,但已然不能收回。再多的话也没有继续点明,当下他的所思所想实在有些凌乱,比如说他觉得短短几天的时间,她频频示好,叫人很不习惯;但退一步来讲,他又觉得没什么不好,毕竟人过分热情的性格并没有错。
或许是他想太多。
明明是自己最近心绪不宁,却偏偏无端指责她人,实在是不太光明磊落。
沈时述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情十分微妙,明明上一秒还在诧异她为何语气不善,这会儿却觉得有错的是自己!
他抬眸,眼瞧着祝程熠眉头几乎要皱成一团,却一言不发,心下惴惴不安,于是开口道:“祝……”
祝程熠完全无视,只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
此刻她面色如常,心里却在呐喊:
她还不真诚?!!!!
她确实不真诚。
她倏然间泄气,紧接着背过身去,开始反思。
是他的错。
她记得他的过敏症状,好心帮他上药却被认为不怀好意,简直不识好人心;
是他的错。
她怕他早餐不吃低血糖,还特意带了加餐,他不吃;
是他的错。
她怕他太过无聊,找他学习唱歌技巧,结果他以为自己别有用心!
……这一点好像不是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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