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兰绡和邵峋穿过一个带池塘的小公园,池塘里连一颗浮萍、一支睡莲都没有,只有五颜六色的玻璃罐子。
有小孩和老人正拿着弹弓瞄准玻璃罐子,罐子在水面滴溜溜地逃窜。
叶兰绡告诉邵峋,公园里有一支弹弓队,日常的组织活动就是打罐子、练准头。
小城虽然地处偏僻,物质生活也比不过A市,但人们却忙里偷闲,给自己找了许多野乐子。
这里有一种A市没有的松弛和野趣,是邵峋没有体会过的人间烟火。
“小心。”叶兰绡拉了邵峋一把。
邵峋一偏头,一颗石子从他耳边闪过,那石子刚好打在身后的树干上。
原来是个小豆丁,拿着弹弓打邵峋身后的甲虫。
“是甲虫诶!”小孩们一哄而上,追着那甲虫跑走了。
老人们也一副见猎心喜的样子,慢悠悠举着弹弓来追甲虫。
每一只经过弹弓公园的昆虫都是来渡劫的,这里连蚊子都少见。
邵峋一只手护住叶兰绡的头部,一只手牵着她往外走。
穿过弹弓公园,再翻过一个乔乔灌灌的山坡就到了退伍军人的家。
他家还是十几年前建的平房,从门外就能看见厅里有几个大小不一的酒罐,门口有个招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舞微特产茅根酒”。
由于他当初已经退伍了,他并没有被追封为烈士,因此这一家人的生活在他去世后没有得到相关部门的特殊照顾。
卖酒的是英雄的妻子王小薇,坐在厅里写作业的是他的女儿。
邵峋差人去买了几斤茅根酒,叫了些下酒菜。
“我们可以坐在院子的桌子上吃吗?”有人指着院子里坑坑洼洼的桌子说。
王小薇四十多岁的年纪,白色头发夹杂在干枯的黑色头发中,脸上是日光和滩涂上的风留下的黑斑。
王小薇头一次见到这么架势十足的一帮人,衣着和气度光鲜得可以去走红毯。
“当然,当然可以。”她忙不迭地搬出斑驳的条凳,这条凳的年纪目测不低于五十岁了,又在桌子上擦了擦。
随行的人里有嗜酒的,欣喜地说:“还从没喝过这舞微茅根酒呢,我来尝尝。”
说着一口闷下去。
只听那人“我擦嘞”了一声,伸着脖子就要往外吐,在邵峋目光的逼视下龇牙咧嘴地把酒咽了下去。
邵峋拿起酒杯,浅啜了一口,这辈子喝过最难喝的东西莫过于此了。
这酒初闻有一股土腥味,让人怀疑王小薇酿酒的时候没把茅根洗干净。
入口是一种带药味儿的甜,在口腔中稍微转一会儿,又变成了植物的苦,这是一种苦甜苦甜的酒。
从来没想过,两种完全相反的口味会同时出现在一种酒里,而且不是甜盖过苦或者苦盖过甜,它是齁甜和巨苦!
吞下去更不得了,它会剌嗓子,像吞进去一把烧得滚烫的刀子。
每个喝了这酒的人都痛苦地伸长了脖子,想象一下刀子抻着你喉咙使劲划拉那种感觉吧。
想想这酒的难喝程度,就能想到英雄有多受当地百姓的爱戴——换做一般人来开,这小酒馆不出一星期就要关门歇业了。
在场只有邵峋面不改色,吃相极佳。
叶兰绡也要拿起酒杯,邵峋对着她摇了摇头。
叶兰绡还是很好奇,执意要尝试,邵峋用筷子尖蘸了一点酒给她,叶兰绡浅尝了一下,脖子伸得长长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邵峋“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可爱好可爱啊,怎么能可爱成这样。谁能忍得住不把她扒拉过来亲几口。
王小薇从厨房端出了下酒菜。
有人跟王小薇搭话,说是受到英雄的感召,慕名而来。
王小薇说:“多亏了大家照顾我这孤儿寡母,我这小酒馆才能开得下去。”
“您这酿酒技术是打哪儿学的啊?”有人实在好奇。
“祖传下来的,从我老公的爷爷太爷爷那一辈就开始了。纯天然,无公害,这草根都是从滩涂上挖的,绝对的绿色食品。”王小薇爽利地回答。
“您自给儿爱喝这酒吗?”有人问。
“不喝啊,以前酿给我男人喝。”王小薇说。
大家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说起她男人,王小薇语气里有满满的骄傲和落寞,“他去当他的英雄咧,去流芳百世咧,留我辛苦地拉扯这个家。”
王小薇絮絮叨叨,又说起了酒:“也不知怎的,这酒在我男人爷爷那一辈卖得还是很好的,那时候卖这酒的也有好几家,到我手里就不行了,生意越做越差,勉强养活老母、拉扯娃儿。”王小薇说。
爷爷那一辈物质匮乏没太多选择,可不得喝这茅根酒。众人心里瓦亮瓦亮的,都善意地没有提醒她。
酒缺饭饿之际,邵家的人提出可以聘用她当食户,专门给邵家酿茅根酒。
“是那个邵家吗?”王小薇懵了。
来人点点头。
“娘嘞,我酿酒的技术已经得到邵家的认可了吗?”王小薇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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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真是筋疲力尽。
夜晚,叶兰绡先伺候太太吃完药,又和她挤在一张床上睡下了。
记忆仿佛被一张砂纸打磨过,叶兰绡混混沌沌地想,这是第几年没跟太太睡在一张床上了?
她一时觉得似乎没几年,一时又觉得好多年。
她握了握太太的手,又摸摸她的脉搏,仿佛跋涉了很久的旅人终于靠岸了,安心地沉沉睡去。
夜里,叶兰绡突然被枕边一阵抽动惊醒了,只见太太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嘴里不停地喊:“头好痛……手麻了……”
叶兰绡大脑一片空白,她迅速起身,打开灯,手忙脚乱地帮太太套上衣服。
她曾经一万次想过会发生今天这样的情况,但当这一天来临,叶兰绡还是无法理性面对。
她脑中迅速推演,到底是打急救电话更妥当还是自己打车去医院更妥当?
叶兰绡摸索了一下自己的手机,仿佛第一次发现自己没有手机。
她跑到客厅找电话,打开客厅的灯,客厅里坐着一个男人,那男人正闭目打盹,此时“刷”地抬头看她。
叶兰绡旁若无人地绕过男人,开始找电话。
“电话在哪里?”叶兰绡一边焦急地寻找,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声音里满是颤抖。
邵峋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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