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问你一次,你是为了什么要去当缉毒警察?”
卑劣的私心被戳破,战纾死死的咬着牙,答不出口,甚至全身都因为双拳握得太用力而颤抖。
“我...”战纾挤出一个字,随后脱力的垂下肩,低着头小声说,“对不起。”
对不起,一开始就抱着牺牲的觉悟,甚至在无数次室友的呼噜声中渴望着生命的结束。而偏偏又不想简单且无意义的自我了结,好像自己过于无用懦弱,所以才想利用这份职业,对不起。
战纾看着浅色茶水倒映出来的影子,好像又见到了那时老师宛如明镜一般洞察出她的懦弱的双眼。
“我有一门课挂科了。”等到一杯茶见底,盛归重新为她斟满一杯,战纾才开口。
盛归吃惊得张大了嘴,“什么课那么难?是不是老师太严了?”
“一门实践课。”战纾悠悠答着,又微微低头笑了下,语气闪过一丝低迷,“老师不严,他对我很好,是我当时脑子没想明白。”
“啊。”盛归欲言又止。
“快四月了呢。”战纾却不愿再往下说,撑着脸转向窗外。
近来湘城是难得的晴天,春日暖阳,草木生香。
偏又在清明那日下了细雨,阴霾的天。
战纾感慨着,长大到现在,印象里竟找不出哪次清明有晴朗的天。
瞎想着,乘坐的车七拐八绕的载送她来到墓园。
战纾一身警服,外面披了一件黑衣,撑着黑伞,在一座座灰白色的墓碑间穿过,轻车熟路的站定在一座墓碑前。
这座墓碑前摆放了许多束花和果篮,得以想象生前这人有多受大家爱戴。
碑上的照片圈着一名男子,头发捋在脑后,五官堂堂,嘴角下垂,板着脸,与战纾记忆里如出一辙,只是照片上的更加年轻,还没有白发,身子也还硬朗,能窥见其生前的铮铮。
战纾将手中的勿忘草仔细地摆到墓前一处空白的角落,蓝色的小花在一片白色和黄色中有些不相配。
这是老师生前最喜欢的花,极普通的一种花草,每次进到老师的办公室,桌面上的一盆勿忘草在冷素调的装修中实在惹眼。
老师总说勿忘草适应力强,喜干燥,忌湿热,喜光,在京城很好养活。也把它养得很好,永远是爆盆,花开满顶部的每个小枝,这让战纾一度认为勿忘草当真谁养都能活。
直到大学毕业后,她在网上也下单了一包种子,兴致勃勃的埋到土里,守着它发芽,却只等到几株稀稀拉拉顶出土的幼芽,那几株也没挺到花开,便不是病死就是蔫死。
战纾蹲在墓前,细细回忆着。
她总是记不住什么快乐的事,想要在墓前报喜不报忧,让老师在那边能为她感到欣慰一点,到最后开口却只是干巴巴的“我升职了。”
老师去世不过两年,她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最近一年,她不怎么做梦了,就算做梦,醒来大脑也只剩空白。
也不知道老师有没有在梦里出现过?
战纾黯然的挤了挤眼睛,眼睛干干的,凑不出眼泪,像当初一样。
彼时,老师遭到犯罪分子的报复,又加上前几年江城流行病的后遗症生命垂危。
学生们自发的组织去看望老师,隔着巨大的、透明的调光玻璃,战纾躲在最后一排,没看到老师的模样。
不断的哭声从前排传到战纾的耳朵里,战纾隐着身子匿在不远的一处阴影里。
她后退半步,目光在大部分同学粘着热泪的脸上回视一圈。
她眨眨眼,可京城的空气太干了,她哭不出来。她没有任何心情,只想睡觉。
而她的淡漠在当中格格不入,她注意到周围人的眼神中,好像写着“你真冷血”几个字,这样的目光一圈一圈的围住她,像无尽的笼。
于是,她狠狠咬住下唇,强迫着眼睛直视刺眼的灯光,直到眼前出现块块黑影,一滴泪滚下。
如此,才算宽恕了自己,一闭眼,鼻尖迟来一片酸。
那时,大家都已经工作,到了时间不得不离开。每个人走时都握着拳,胸腔憋着气,誓要为老师报仇。
战纾独自等到人群散尽,如获大赦般的凑到玻璃面前。
站了不知多久,她看见玻璃里面的老师因输液而青紫的双手举起来不停的对着空气抓着什么。
战纾赶忙喊来医生,医生却只是摇摇头说:“进去看看吧。”然后,那医生打开门,侧开身子,将透着光的那矩形空间全面的展示给她。
“...啊...”战纾抖了一下,一只脚退后半步又强制自己停在原地。
她不想懂医生话里的意思,但其中的心酸却钻进耳朵,顺着血管使得她全身发麻,让她再一次不知所措。
于是,她选择换一种结局,她沉默的走到病床旁,抓住虚空中的手,喃喃的说,“老师,我陪您。”
老师的手比她的手温暖,她就这么握着,直到旁边的机器变成一条横线,她依旧攥着老师的手,只是那双手已经不再动弹,也变得冰凉。
“再见。”最后她轻轻告别。
这个参与多起大案为国家奉献了一生的警官,又把每个学生当成自己孩子关照的老师,那么多人向你告别,你有听到吗?
蹲得时间久了,毛刺一般的僵麻感从脚掌沿着腿部传染,战纾撑着膝盖站起身,伞向后靠在肩头,露出半片天光,空气中的水雾扑面而来。
“当年那人被抓到了,你的学生亲手抓的。”战纾说,“但我觉得这样的交换是不对等的。”
说到这,战纾真心的笑出来,语气却带着难过,“您看,我现在都这么想了。是不是特别好。”
“您再挺几年就好了,有点可惜没能让您看到现在任何方面都非常好的我。”战纾展开双臂,原地转了一圈,前前后后向那张黑白照片展示。
又把胸前的勋章一一展示了一遍,她再次蹲下身手臂环住膝部,伸手抹掉照片上的雨水,安静的与照片里的人对视,只是再无法透过那瞳孔看到自己。
“老师,我好像现在才真正长大。”
我们一生所学,不过是生死得失的课题。
而这些我们从小就知道的事情,却要花费很长很长的时间来领悟。
片刻,战纾倒退了一步,擦干净手心的潮湿,鞠躬敬礼。
“老师,明年再见。”
她眼神落在自己亲手包装的那束蓝色小花上。
雨裹挟着风飘过,花瓣上下摇曳,包装的玻璃纸沙沙作响,算是回答。
等到风止,她撑着伞返回。
花岗岩石板路被雨刷洗的得反光,她低着头,不看路,准确的在每个路口转弯。
直到走出墓园大门,战纾抬起头,与盛归的视线撞个满怀。
盛归撑着一把大伞,站在门口不远处,一身素色,静静的注视着她。
心中一颤,明明只是一天不见,她却有些想他。
收起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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