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
顾无忧的嘴唇歙动,讶异不已,“你……?”
然而,下一瞬间,顾无忧猛然察觉,她竟在不经意时,切实地吐出了这个词语。
于是,她匆匆咬住舌尖。
即刻垂眸瞥向樊枝。见他仍纹丝不动,一脸哀莫大于心死的情态,静待裁决降临。
似乎完全没听到她的自言自语。
顾无忧这才冲去识海询问:“究竟怎么回事?”
系统也很困惑,它答不上来。
【照理说,确实该到此为止。】
【结果短短时间里,樊枝的心境好像迅速转变了……他都想了些什么啊?】
沉默片刻,系统斟酌下措辞,合理推测道:【该不会,大难临头,他已心死,看破红尘了?】
“……看破红尘?”顾无忧感到疑惑。
随即,她轻蹙眉心,低低地戏谑道,“不会吧,开什么玩笑。”
顾无忧直直落下手臂。
衣袖摩擦的细小声响,引樊枝瞳孔微微震颤,慢慢随她的动作移转。
樊枝强撑力气,认真且平静问道:“你不动手?”
“……”顾无忧眯起眼睛。
……真不知,樊枝怎么说服自己稳定情绪的。
以往都该向她大发雷霆了。
顾无忧回以同样认真晦涩的凝视,却对樊枝的疑惑不置可否,“不恨我吗?”
“恨?”他的狐耳不甚在意地抖了抖。
明明是重伤借着杂物倚靠,这会儿,他上身后仰,倒坐出了目空一切的从容,表情平淡。
仿佛覆掌一抹,便可抹去嗓音里堵塞的哽咽与沙哑。
他说:“恨,百无一用。”
“恨一位与自己云泥之别的神明,尤为如此。”
就算过去真切地怨怼于她,又如何呢?
现实残酷,已授他业果。
不是吗?
“……是吗?”顾无忧神色莫名,难以言喻,“哪怕今日,我要取你性命?”
她望樊枝。
他微卷的发丝早已四散,随点点滴滴的暗红彼此粘连,披至身后。
尽管形容狼狈,他艳逸的脸依旧能为其锦上添花。哪怕跌坠地面,满身尘灰与血,也埋没不了那一股天然的风流姿态。
不过而今,他只剩美丽。
与之美丽相伴相生的剧毒,已被顾无忧剔除殆尽。
樊枝稍稍抬头,张开双臂朝向她,诚挚且无畏道:“嗯,都随神女心意吧。”
致命点丝毫不遮掩,因此,他浑身上下破绽百出。
樊枝的回答清晰明了——
他放弃一切,直接将自己拱手相让。
“……”顾无忧收敛笑容,当瞥见对方那双寂静黯淡的水绿眼睛时,她眸色更冷。
到底太过沉浸于深夜,其中的光彩自然皆被漆黑所夺。死水一般,了无生气。
她不喜欢。
所以如他所言,顾无忧重新扬起手臂,对准樊枝。
系统有点儿不明白她的举动有何意味,蓦地警惕:【顾无忧,你做什么?】
【他的黑化值尚未满,无需回收!这时动手……你真想杀了他吗??】
顾无忧避而不答。
它着急制止,男女莫辨的声线甚至因为呵斥而破了音调:【给我住手啊!!】
顾无忧充耳不闻。
缎带道道耸立,铺天盖地绞缠。
樊枝纹丝不动,闭上眼睛。
死到临头,万念俱灰……再无需多言,引颈就戮便好。
反正,他从不畏死。
下一息,尖刻的疼痛如意料之中爆发。
然而,那钻心的痛楚并非来自颈项豁开的裂口,抑或前胸狰狞翻卷的烂肉……
它再度顺着脊骨蔓延,生硬残忍地刺透逐渐积蓄的麻木,迫使他冷汗淋漓——
又一条狐尾脱离己身。
樊枝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失去力气,侧倒下去。他蜷曲后背,扼住惊呼,咬着牙喘息,指尖死死刮擦地面。
灼烫气息从他的口齿逸散,略带锈蚀的黏腻味道却淤积咽喉,不得已,他只得俯首干咳。
直至咳到溢出泪水,樊枝才堪堪平复。
两团病态的酡红扩张开来,染在面颊与眼尾,徒增无辜的破碎。
他自迷茫模糊的视野里张望、仰视,才慢慢对上顾无忧无动于衷的脸孔。
少女居高临下,长久地一言未发,漠然俯瞰……
她以往总是温和地笑,如今冷下脸来,倒显得严厉,恍如对他无声的失望——
这场静默凛冽的暴雨,灌溉在他因痛楚而几近凝滞的经脉,强行冲刷、推动他四肢百骸的血液奔走流淌。
樊枝头脑发昏地想。
若非对他心有期待,她又怎会失望?
意识到作何想法的刹那,沉寂的心脏再度剧烈擂动,樊枝被自己吓了一跳。
原来,他还没有彻底死心啊?!
樊枝的呼吸霎时乱了。
顾无忧却阖眼,仿佛真的在聆听他的窘迫。
片晌,她轻轻叹气,再没理睬樊枝的怔愣,转头就走,走得毫无留恋。
“等、等……!”樊枝下意识伸手去够她的裙角。
可惜,他早已头晕目眩。
徒劳扑一场空。
……
黑化进度彻底止步不前。
顾无忧此时恰好意兴阑珊,干脆也懒得再管系统数值。
她蹲下,试探路子煜的鼻息。
确认对方没死,只是失去意识,顾无忧略微思索,还是出手,帮他修补了一下身上斑驳的伤口。
然后,她行至半面垮塌的戏台,瞥向在场旁观的唯一看官——
画玫不禁打了个哆嗦。
顾无忧眸色极为深邃,隐约携裹着从樊枝那里得到的阴云,就这么直勾勾盯来……
很难不令人发怵。
“顾小姐……不。”画玫撑着站起身,颤巍巍改口,“天道大人……”
闻言,顾无忧眼底的森然消散些许:“你知道我是谁了呀?”
随即,她莞尔:“不过……我也没刻意遮掩什么,你估计早就猜到了,对吧?”
画玫不知该作何回复,只轻轻颔首。
却听顾无忧提问:“那么,作为交换,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画玫微睁眼眶,“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顾无忧意味深长地微笑,戳穿道:“路子煜为在场所有人都施加了引线。可唯独你……是、例、外。”
“这并非他的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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