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秋天,最好的就是天儿。
天儿又高又蓝,跟一块刚从染缸里捞出来的、上好的蓝布似的,干净得没有一丝云彩。
风也是干爽的带着一股子炒栗子和落叶的味道,从胡同口“呼”地一下窜进来,吹在人脸上,凉飕飕的,却又说不出的舒坦。
陈墨正站在琉璃厂一家名叫“宝珍斋”的南纸店里,挑东西。
店是家老店。
门面不大,里头却别有洞天。
一进门一股子松烟墨和旧宣纸混合在一起的、清雅的墨香就扑面而来。
柜台上摆着各式各样的湖笔、端砚,墙壁上挂着几幅据说是前清某个不知名画家的山水条幅,画得也就那么回事,但胜在雅。
他要挑一件礼物,一件今晚送给松平梅子的回礼。
也是一件能恰到好处地符合他现在这个“留洋归来的前朝遗少”身份的玩意儿。
这礼物不能太贵重,显得自己像个急于攀附的暴发户。
也不能太寒酸落了自己那个“前北洋次长公子”的名头。
更重要的是要有点说头,有点味道。
能让那个读过书、见过世面的日本女人,觉得自己不是个只会搞化学的和花花公子。
陈墨觉得这事儿比当初在太行山里,计算飞雷炮的弹道,还**费脑子。
“先生,您瞧瞧这个?”
店里的伙计是个机灵的半大孩子,穿着身半旧的蓝布褂子,见他挑了半天,便凑上来殷勤地从玻璃柜台里,捧出一个紫檀木的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方端砚。
砚台不大,刚好一掌可握。
石质温润,颜色是那种像小孩儿皮肤一样细腻的紫中带青。
上面没刻什么龙啊凤的俗物,只在砚首,浅浅地雕了一枝含苞待放的梅花。
旁边还落了一行小小的蝇头小楷。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字刻得极好。
陈墨拿起来看了看。
他不懂砚台,但懂人心。
梅花赠梅子。
诗也是好诗。
只是这“暗香浮动”,用在这里送给一个身份神秘又**丈夫的日本女人。
这味道就有点太腻了,也太露骨了。
陈墨摇了摇头,将砚台放了回去。
“太香了。”
他平静地说道。
“怕,唐突了佳人。”
伙计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
“那……您瞧瞧这个?”
伙计又从另一个柜子里,拿出了一个长条形的锦盒。
打开里面是一柄折扇。
扇骨是湘妃竹的上面有天然形成的,如同泪痕般的暗红色斑点。
扇面是素白的宣纸,一面空无一物。
另一面则用极淡的笔墨,画了一幅残荷听雨图。
画的角落同样落了一行小字。
字,依旧是好字。
但词却换了。
“留得残荷听雨声。”
陈墨的眼睛亮了一下。
这扇子,好。
好在它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残荷可以是她,一个在异国他乡凋零的女人。
雨声也可以是他。
一个能听懂她这份凋零的知音。
这里面有同情有试探有暧昧,也有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像一杯温吞的清茶,入口不惊艳,但回味悠长。
“就这个了。”
陈墨点了点头。
从琉璃厂出来,天色还早。
离晚上去新新戏院,听那出《霸王别姬》,还有大半个下午的时间。
陈墨没有立刻回“表舅”汪时的官邸。
而是提着那个包装精美的锦盒,信步走进了旁边一条僻静的小胡同。
胡同里很安静。
只有几声从不知谁家院子里传来的鸽子飞过天空时,那清脆的鸽哨声。
墙根下还、有几个无所事事的老头子下棋,那棋子落在石板上,发出的,“啪嗒、啪嗒”的声响。
他走到一个卖大碗茶的茶摊前,坐了下来。
要了一碗最便宜的茉莉花茶。
茶很涩,没什么味道。
但能解渴,也能让他安安静静地想些事儿。
他在想那座位于西山没有菩萨的庙和那张藏着风筝的简笔画。
风筝用那种极其危险的方式,向他传递了两个信息。
一个是警告,警告他已经被各方势力盯上了。
另一个是指引,指引他去西山那个新的安全的联络点。
但问题是怎么去?
什么时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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