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前夕,茫茫大雪又一次覆住了大端山河的每一寸,就连京都的喜气也淡了些。

折损的车轮轧过刚下的雪。

“嘎吱嘎吱……”

“殿下,到京都了”。

随着李长卿的话落罢。

“闻音睡着了,你我小声些”。

李昭愿撩起厚重的帘,透过雪粒,满街殷红的灯笼一个接一个,在大雪里不停摇摆。

她静悄悄说。

“明夜便是元旦了”。

往年元旦,都是阿耶、母亲还有小舅舅陪她一起过的,等宴席作罢,他们都会来到坤宁宫,陪自己放爆竹、喝屠苏酒,以辟山臊恶鬼,祈求来年风调雨顺,那时即便深冬寒冷,可喧闹的欢笑声里,热腾腾的酒水下肚,只觉幸福安宁。

如若兴致上来。

母亲弹琴,小舅舅甚至会剑舞一曲。

寒剑刺雪,少年意气。

好不快活。

而今,小舅舅平安归来,母亲和阿耶都在宫中,就差她了。

只是,元旦之日。

她竟未曾准备贺礼。

想到此,李昭愿立刻滑下车,嘴角弯弯笑开。

“我去为母亲买些春饼,也好去见她”。

很快,李长卿便看见一个狼狈的女娘从铺子捧了满腹的东西,红着鼻子,急急忙忙朝他奔来。

衣裳虽沾了油污。

可雪粒落在她巻睫上,她开心地笑着,双眼格外明亮。

就连声线里,都多了几分娇憨快乐。

“长卿”。

“我们一同进宫吧,去看看我母亲”。

李长卿听着她的话,意识到什么,急忙从她怀里接过那些东西。

香气扑鼻。

素来冷淡的神情不禁多了道裂痕。

脸红得发紫。

他抱着东西的手竟不知往哪里搁,左右犹疑,又丝毫未动,显得十分滑稽。

这时,一直沉默喂马的豆腐匠在二人含情脉脉的目光里接下了那些东西,小心搁在车厢边。

又无声无息退到一边。

仿佛未曾出现过。

李昭愿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声灿若银铃。

甚至揶揄道。

“长卿,我怎从未发现你如此沉不住气,跟个待嫁的小姑娘似的”。

李长卿听着她的话,脸愈加红。

他不再理会她。

像小孩子置气般,驾起车就要走。

“等等我!”

李昭愿急忙拉起裙摆,朝他追去,看他不说话,又抓起地上的雪朝他丢去。

直到他落了满头雪,忍无可忍朝她追来。

渐渐黯淡的街巷。

皆是二人打闹的身影。

一旁走过二人的小贩眼睛瞪得溜圆,只觉这二人发了什么疯,蹑手蹑脚疾步离开。

很快,马车便到了宫门口。

她遇上一位故人。

“李昭愿?”

待她转过身,却见一道富贵丰腴的身影从马车上袅袅走下。

“没想到,你竟活着回来了”。

“只是——”

“这恐怕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李昭愿欲走,却被祝冯玉拦住去路。

“怎么……害死一个不够,还要将母亲也逼死?”

“你……你说什么?”

“谁死了?”

李昭愿被挑起疑心,祝冯玉反倒不愿再说。

就要进宫。

可还未等她走远,手腕上便传来疼。

她用力甩手却挣不脱,一时气急,继续转过头讥讽道,

“李昭愿,你还要装傻”。

“看看你这副大义凛然、纯然无辜的模样,当真是天下最可怜的人,人人都爱慕你、心疼你,甘心为你赴死”。

接着,祝冯玉靠近李昭愿耳边。

“包括那个战无不胜的小将军”。

“啪嗒——”

李昭愿的手蓦地滑落。

一下子身体仿佛被抽空,扑通一下半跌在马车边,葱白的指尖不住颤抖。

“殿下”。

李长卿就要上前扶,却被喝住。

“别过来”。

“我求你别过来”。

“今日我一人进宫,我有要事”。

她的脸掩在乱糟糟的发丝里,紧接着强行支起身体,径直朝宫内而去。

无人看见的角落里。

她踩进雪里的每一步都微微发颤。

“殿下!”

她化作一道鬼影,行过重重宫阙,有些不识人的小宫女皆被吓得立在原地,甚至慌忙逃走,而入宫有些年头的老人则庄重行礼。

只是待她走后,他们才暗自分析这位公主受了什么刺激。

怎么看起来不似常人。

她行在御花园。

一颗颗凹凸不平的鹅卵石格外碾脚。

“噗嗤——”

下一刻,她便杵倒在鹅卵石上,胳膊上破开一层皮,血立马涌了出来。

她的眼泪也跟着流出来。

接着,她恨恨地猛锤地面。

这条路从小走到大走了无数次。

可为什么她还是这样没用!

又一次错了。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她还是未能改变命运!

小舅舅还是没能活下来!

灯火葳蕤的御花园中,跪倒在地的身影仿佛疯了般,用柔软的手不住砸冰冷的地,一拳又一拳,微微啜泣溢出。

不知什么时候,她苍白的脸上溅满了血。

手心也早已血肉模糊。

万物沉寂之时。

“咚——”

一道声音蓦地从宫城深处的钟楼里沉沉滚出,每一声都厚重如铅,拖着长长的余韵,穿透无数宫墙,低回盘旋。

鸣响不疾不徐。

一共一百零八声。

压过了这宫城间的一切喧嚣。

……

“殿下”。

城楼下,李长卿竟看到她走了出来。

他立马上前为她披上大氅。

她避开他,淡淡道。

“我一个人回府,不必陪行”。

而马车上的闻音才堪堪醒了过来。

自从受了伤。

她睡得格外长。

她立马收拾好衣裳下车,却发现殿下竟早已一个人走远。

待她问过皇宫侍卫才知。

几日不见,那位仁德宽厚的皇后娘娘竟在今夜猝然薨逝。

这夜,闻音同李长卿亦步亦趋跟在李昭愿身后,看着她失魂落魄,看着她跌倒又爬起,看着她如同一只孤魂野鬼般在万家灯火里游荡。

直到她踏进祝府的大门。

“女娘,殿下她就拜托给你了”。

李长卿甚至躬身作揖。

闻音不喜欢这个人,本想直截了当走,却生生被逼的有些愧色,勉强回应道。

“那是自然”。

说罢,她立马跟着进府。

可还未来得及照看殿下,她已一人钻进了房间,还不许所有人进。

寂静的院落,闻音坐在落雪的屋檐下,抽出背后的剑,撑在身前。

静静陪伴她。

而屋内硬是连一丝生息都没有。

只有一扇扇窗大喇喇敞开,漆黑一片,任疾风在其中穿行肆虐。

此刻,这座宅子没有一丝光亮。

安静阴森的仿佛是一座坟墓。

李昭愿蜷缩在地,看着头顶飘飞的青纱,伸出枯槁的指试图去抓,却怎么也抓不到。

似乎就连这纱都在戏弄她,嘲笑她。

“哈哈哈!”

蓦地,她竟笑出声来。

笑声里裹着丝丝啜泣。

门外的闻音听着屋内的笑与啜泣,极致的幽怨隐忍,也不禁红了眼。

……

第二日。

雪停了,天色明朗起来。

身上突然搭上一件衣裳将闻音惊醒,她茫然地抓住那只手。

是殿下。

“你看你,又睡在门外”。

李昭愿神色温柔,为她系上大氅。

“殿下,你的手——”

“我没事”。

李昭愿悄然收回缠着绷带的手,站起身。

“闻音,去让人扫扫院子吧”。

“日子总还得继续”。

“好,殿下,你快去歇着吧”。

……

不多时,院中多了几个丫鬟婆子。

只是吵吵闹闹,雪却没扫几寸。

闻音去收拾首饰盒子。

“呲——”

拉开才发现,里面空空荡荡。

“殿下,这——”

“嘘”。

李昭愿用指尖点住闻音的唇,神色平静,微微笑着,反而慢慢褪下腕间的玉镯。

搁在不远处供奉的观音前。

李昭愿将蜡烛点燃,歘的一下。

昏暗的房间里亮了些,烛火下,泥胎观音低眉垂目,神情祥和,素手执瓶,忽明忽暗间,观音的脸被阴影遮住,一半光明,一半隐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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