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那不勒斯溯洄

那不勒斯的晨光透过咖啡馆的百叶窗，在木桌上切出明暗相间的条纹。

莱奥坐在老位置，面前摊着空咖啡杯和那份沉重的文件夹。他已经这样坐了将近一小时，目光时而落在文件上，时而飘向窗外熙攘的街道。

昨晚地下城的会面像一场梦，但文件夹的重量提醒他那是真实的。

莱昂纳多——那个金发金眼的年轻“商人”，一个狡猾的狐狸，吃人的狮子……或者说，他顶替身份的真正主人。

莱奥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桌面。

作为猫时，他思考的方式很简单：危险就躲开，饥饿就捕食，困倦就睡觉。但人类的世界复杂得多，每个选择都像蛛网般牵连着无数看不见的线。

他需要时间，但不是在这里。

莱奥叫来服务生，又要了杯咖啡和一张便签纸。等咖啡送来的间隙，他从钱包里抽出笔，在便签纸上画了起来。

不能用文字。文字太容易被误解，也太容易留下把柄。

他画了一个简单的轮廓：猫的侧脸，耳朵尖尖竖起。下面，他画了三个爪印——不是狗的那种圆润印迹，而是猫特有的、前掌两个小圆垫后跟着一个稍大圆垫的图案。在第三个爪印旁，他点了一个小小的点。

这是属于他自己的密码。

作为猫时，他不会握笔，记录的方式就是在内斯塔公寓的各个角落留下类似的爪印：

书架第二层第三个位置，点一下，表示“我在这里睡觉”；冰箱左侧底部，点两下，表示“这里有掉落的食物”；阳台花盆边，点三下，表示“我想出去”。

三个爪印，一个点。翻译成人类的语言大概是：“我接受，但我需要时间，我会有回应。”

莱奥将便签纸折成小方块，用咖啡杯压住一角。

他会把这份“诚意”留在这里，如果莱昂纳多真的如他所说那样了解这座城市，了解莱奥，他会找到它，也会读懂它。

咖啡来了，热气腾腾。

莱奥小口啜饮，苦涩的液体唤醒感官。他翻开文件夹，再次审视那些局部照片和文件。光荣会、球票黑市、赛事操纵……这些东西一旦公开，足以让整个意大利足坛地震。

但莱昂纳多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正义？莱奥不信。那双浅金色眼睛深处燃烧的野心，和那些豺狼如出一辙。

清理门户、转型合法、投资足球——这些听起来像精心编排的剧本，而莱奥被邀请扮演关键角色。

他在里面似乎占尽了好处，莱昂纳多一点也没提他要承担的风险。莱奥知道，这场交易里，如果莱昂纳多出事了，他就是这位未来教父的替罪羊。

到时候莱奥要背的烂账，可就扯不清了。

多幸运啊，小扎加里亚，不用像父亲一样逃窜，还能安心拥有大笔财富。莱奥嘲弄地想。

他喝完咖啡，将钞票压在杯底，起身离开。便签纸留在桌上，被杯子轻轻压着，一条等待那个“兄弟”解开的谜题。

罗马的午后阳光比那不勒斯更刺眼，空气干燥，带着台伯河特有的水汽和古老石头的气息。

莱奥站在一栋现代化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前，调整了一下衬衫领口。

从西海岸回来，他想去拜访一下在旅程中出现过的那个名字的主人——亚历桑德罗·米歇尔。

他来感谢米歇尔签给他的那张支票，以及……

莱奥吐了吐舌头，以及告知这张支票可能会给米歇尔带来的麻烦。

米歇尔的办公室在顶层。

电梯上升时，透过玻璃轿厢可以俯瞰罗马城的天际线：圣彼得大教堂的穹顶在远处闪烁金光，更近处是杂乱却生机勃勃的屋顶花园和晾衣绳。

“纳多！”米歇尔亲自在电梯口迎接，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蓝色西装，笑容真诚，语气依旧夸张，“看到你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我收到了银行的通知，希望那张支票有帮到你？”

“是的，非常感谢。”莱奥与米歇尔握手，“它对我的帮助很大。”

“不值一提。”米歇尔引他走向办公室，“你的扑救才真正价值连城——从商业角度说，你让米兰夺冠，让整个意甲的收视率和话题度都提升了，所有赞助商都跟着受益。包括……我想签下你，意下如何？”

莱奥没有草率应下，米歇尔也不催促。

他的办公室宽敞明亮，墙上挂着抽象艺术画，书架上是设计类书籍和各类奖杯。落地窗边摆着一个小型吧台，米歇尔倒了两杯气泡水。

“所以，除了道谢，还有什么事吗？”米歇尔递过杯子，眼神敏锐。

莱奥接过水杯，指尖感受到玻璃的凉意。

“我想……嗯，你认识一个叫'卡达·埃克勒'的艺术从业者吗？”

米歇尔扬起眉毛，显然有些意外。

“当然！哦，卡达，我的小甜心，他金色的头发简直就是我心中最美的……”

莱奥小声：“亚麻色？”

“金色！他一听就是西欧人。别插话，咳，扯远了，怎么突然提起来他了？你见到他了？”

“是的，那不勒斯。”莱奥说，蓝绿色的眼睛直视对方，“确实是个……甜心。”

“当然，当然！”米歇尔眼睛亮起来，极具个性的创意总监看穿了莱奥，单刀直入，“如果你担心会给我带来麻烦——你知道，他的那不勒斯，我从不担心这个。”

莱奥：啊？

他的……那不勒斯？

莱奥突然对米歇尔肃然起敬。

所以莱昂纳多真的是米歇尔的好朋友合作伙伴，某种意义上莱昂纳多没骗他。

“不过我现在不想多聊他，事实上，我正想跟你谈一个新企划。”

米歇尔试探莱奥，莱奥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于是他接着说下去：

“纪录片形式的，跟随意甲豪门的日常训练和比赛准备，但加入艺术创作的元素——比如将你的扑救动作转化为定格创意，或者用高速摄影捕捉手套接触足球瞬间的皮革变形……”

他滔滔不绝地讲了十多分钟，莱奥安静听着，偶尔点头。

这种专注让米歇尔很受用——大多数运动员在听创意提案时都会走神，但莱奥不一样，他的注意力看起来像探照灯一样集中。

实际已经走神到天际的莱奥：米歇尔开心就好。

“……总之，我们可以慢慢细化。”米歇尔最后说，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一份厚厚的合约草案，“你可以带回去看看条款，不着急签。”

莱奥接过文件夹，点头致谢。在他刚准备开口细说支票给了莱昂纳多手下的事情时，米歇尔又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犹豫，尴尬，甚至有点哭笑不得。

“还有一件事……你知道我为了你，一直在与AC米兰那边交涉，希望有所合作。但被告知部分球员会有一些版权代言问题，有些麻烦。他们建议先直接把你签下来……又扯远了。”

米歇尔摸了摸鼻梁，又从抽屉深处掏出一个彩色宣传册，动作小心翼翼，像是在拿什么危险物品。

“总之，在看内斯塔时尚相关的合同时，我找到了这个……嗯……你看看吧。”

莱奥接过宣传册。封面是饱和度极高的亮橙色，上面用荧光绿字体写着：“桑德罗的衣橱——当足球遇见时尚”。

封面照片是一个身材匀称好看的模特，但是穿着一条配色灾难的贴身……额这算卫衣吗？莱奥不确定。模特的脸被遮住了，但那头熟悉的深色卷发和完美的下颚线……

莱奥盯着照片看了五秒，然后缓缓抬头看米歇尔。

米歇尔已经用手捂住眼睛，声音从指缝间闷闷地传来：“别问我。我真的劝过了。我打电话给内斯塔的经纪人，但他表示这是内斯塔自己的主意。”

“我实在受不了了，又打电话给他，说‘桑德罗，你的防守审美是世界级的，但服装审美……咱们再考虑考虑？’他没说话，然后给我寄了这个。”

莱奥又低头看宣传册。内页是更多灾难，内斯塔自己穿着衣服去宣传，再搭配内斯塔在镜头下的不自然感……到底是哪里来的罗马土妞啊！他是怎么说服自己穿上这些衣服的！

“这是……内斯塔的品牌？”莱奥哽咽了，小猫其实喜欢这些亮亮的颜色，但不得不说，穿在内斯塔身上有种……总之他要受不了了！想自戳双目！

莱奥恨不得立马飞到意大利国家队训练的地方，把内斯塔脑子里的水摇出来！

“他的创业项目。”米歇尔放下手，表情悲痛，“他找我投资，我婉拒了。然后他找了几个队友和……呃，一些可能审美比较独特的朋友。发布会定在下个月。”

两人沉默地对视。窗外，罗马的钟声遥遥传来。

“他会破产的。”莱奥最终说。

“毫无疑问。”米歇尔点头，“但我不敢当面说。你知道桑德罗固执起来的样子。”

莱奥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他想起内斯塔在训练场上为了一个防守站位和人争论半小时的样子，想起他坚持要给还是小猫的莱奥买那个镶满水钻的项圈——后来被托蒂强行退掉了，想起他衣柜里那些颜色搭配令人困惑的私服。

“我需要支持他吗？”莱奥问，语气带着不确定。

米歇尔的表情变得复杂。“作为朋友，应该。作为时尚从业者……我建议你假装不知道这个品牌的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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