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已深,魏州城头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卷动着明珠大旗,猎猎作响。
北朔王帐内,一位身着南朝官服的使者刚刚离去,留下的话却如投入湖巨石,在北朔君臣心中掀起波澜。
朝廷的提议简单直接,甚至堪称慷慨,只要北朔愿与朝廷联军,剿灭逆贼宁令仪及其部众,事成之后,魏州之地尽归北朔,若北朔能自取镇州,朝廷亦予以承认。
帐内几位心腹将领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魏州本是他们流血流汗打下来,却被宁令仪巧妙周旋迟迟未能完全掌控的肥肉,如今南朝竟愿拱手相让?
只需要杀了宁令仪。
是,他们是拿了宁令仪的银子,那又如何?
“可汗!”一员悍将忍不住出声,“南朝朝廷虽无信,但此议于我大利!那宁令仪终究是南朝公主,心向南朝,眼下不过是利用我等!如今她羽翼渐丰,岂会真将河朔献于可汗?不如趁此机会……”
“够了。”拓跋弘打断他,声音听不出喜怒。
宁令仪,那个女人就像草原上最狡猾的狐狸,每一次看似退让,实则都埋着更深的心思。
这半年来,她治理魏州幽州的手段,他看在眼里,惊在心里。
她竟在废墟之上生生重建了秩序,拥有了与他们讨价还价的底气,朝廷此举,无非是驱虎吞狼,但他拓跋弘,岂是甘为人刀之辈?
只是,这条件确实诱人。
*
魏州府衙内,宁令仪看完了关于朝廷使者抵达北朔大营的密报,她将密报递给农子石,农子石快速扫过,眉头紧锁。
“殿下,朝廷这是要行借刀杀人之计,且出的价码不小。”农子石沉声道,“拓跋弘虽未必全信,但难保不动心,我们必须有所行动,不能将主动权完全交予他人之手。”
话音刚落,一旁的王猛子踏前一步,甲叶铿锵,他脸上旧疤在昏黄的光线下更显狰狞。
“殿下,”他斩钉截铁道,“末将请命!给我一支精锐,末将愿率军直插敌腹,为殿下撕开这僵局!不管付出何等代价,必搅他个天翻地覆,为我大军争得先机!”
薛成也随之沉声道:“末将麾下副将赵昆,勇毅果敢,可协同猛子,三万精兵,足以执行奇策。”
宁令仪转过身,逐一扫过诸人,城楼下的军营传来隐约的操练声,与萧瑟秋风交织在一起,似乎战鼓将起。
良久,她吐出一口气,白雾在寒冷的空气中氤氲开。
“准。”
“王猛子,赵昆,命你二人点齐三万精锐,即日筹备,明夜子时,依计出兵。”
她走到二人面前,目光灼灼,“此去凶险异常,关乎全局胜负,我要的不是匹夫之勇,是胜利,无论如何,给我活着回来。”
“末将遵命!必不辱命!”两人单膝跪地,抱拳领命。
是夜,无星无月,寒风凛冽。
三万铁骑人马衔枚,蹄裹厚布,如同无声的暗潮,悄然涌出魏州城,迅速消失在浓稠的夜色里,去向成谜。
宁令仪站在最高的望楼上,目送着那片黑暗彻底融入远方,冰冷的夜风吹拂着她的脸颊,却吹不散心头的沉重与期盼。
送走大军,宁令仪并未停留。
她转身,声音冷静:“备马,去北朔大营。”
北朔王帐矗立在苍茫夜色中,如同巨兽蛰伏。
帐内与帐外仿佛是兩個世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独特的香料气味,温暖却带着异域的压迫感。
拓跋弘屏退了左右,独自坐在铺着厚厚兽皮的主位上,对宁令仪的深夜到访似乎并不意外。
半年来,他们数次相见,多是剑拔弩张的军务磋商,或是暗藏机锋的利益划分,像此刻这般,竟是第一次。
宁令仪解下披风,露出略显单薄的青衣。
她在拓跋弘对面的毡垫上坐下,接过他递来的一杯温热的马奶酒,却没有喝,只是捧在手心,汲取着那一点暖意。
帐内很安静,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巡夜马蹄声。
她垂眸看着杯中乳白色的酒液,良久,才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飘忽和倦意:“这帐里的暖意,倒让我想起小时候母妃宫里的地龙,也是这般,外面天寒地冻,里面却暖得让人想睡。”
拓跋弘握着银杯的手微微一顿,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没有打断,听她说着。
“我母妃,她叫玉娘。”宁令仪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倾诉一个埋藏已久的故事。
“名字很普通,对吧?她原本只是官家小姐身边的丫鬟,那年父皇南巡,偶遇那家车驾,马匹受惊,险些踏伤路边的卖菜老翁。当时乱作一团,那家小姐吓得花容失色,家丁们也慌了手脚。只有我母妃,想也没想就冲了出去,一边厉声呵斥,一边用身子护住了那老翁……”
“就是那么一瞬间,父皇说,他看到了宫里从未有过的鲜活,后来父皇宣那家小姐入宫,那家以为是天大的恩宠,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可父皇见了那精心打扮的千金,兴致索然,反而问起了当时那个胆大包天的丫鬟。”
“他问我母妃:你叫什么?”
“母妃低着头答:奴婢玉娘。”
“就这么简单,她进了宫,成了玉贵妃。”
帐外的风似乎小了些,帐内更显静谧,只有她的声音低回。
“宫里日子难熬,勾心斗角步步惊心。母妃她其实骨子里很刚强,但她从不出头争抢,只是用尽全力地护着我,她教我识字,教我明理,教我即便在深渊里也要看着光。”
宁令仪的声音微微哽咽了一下,她迅速低下头,掩饰住瞬间泛红的眼眶:“她一定想不到,她尽力想让我平安顺遂,我却最终走上了最凶险的这条路,动刀兵,涉乱世,与她所愿背道而驰。”
拓跋弘沉默地听着,目光从未离开她。
眼前的她褪去了所有铠甲,露出内里的柔软,这些话,她从来未曾对他说过,众人眼中的她,一直都是骄傲的,稳重的,胸有成竹的。
可今天,她想母亲了。
他看到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着衣角,指节纤细,他心中微动。
良久,他低沉的声音打破寂静,带着一种罕见的温和:“她若看到如今的你,也为骄傲的。她赋予你的勇气和坚韧,正在庇护更多的人,她是一位了不起的母亲,你也是她最骄傲的延续。”
宁令仪抬起头,眼中水光潋滟,却强忍着没有落下。
她摇了摇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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