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齐录事投了杜少卿,升任了主簿后,也算是见识到了纸醉金迷。他的野心也日渐膨胀。以前他做事踏踏实实,一步一脚印。现下他早没了这个耐心,只想飞黄腾达,一步登天。为了这个抱负,他上值有干不完的活,下值有推不完的觥筹交错。只是苦于没有个强大的世家背景,总是被权贵们拒之门外。

每每回到家他都愁苦万分,他认为是安姐儿的错。若是个儿,他定将如那老道所言,平步青云,贵不可及。是以这几个月,齐录事从未踏足过月娘的院子,就连安姐儿也只是在生产那日看过一眼。

月余前,太府寺年底盘账,其辖左右藏库空前充盈、布帛如山。圣上一时兴起,率百官前去参观。这一看不得了,众人无不惊叹国库充盈。忽闻有人高呼“陛下,这金帛充溢,古今罕俦啊”。圣上听后龙颜大悦,遂赐百官赏。这里面风头最盛的乃属将安禄山压在脚底的杨国忠。

整个太府寺也跟着沾了光,不仅领了赏,其中一半有余的官员都借此机会往上升了一阶。只是,那一半里面却没有齐录事。这事一度让他耿耿于怀,郁郁寡欢。

说来也巧,一日,他参加上峰江太丞的高升宴席,在出恭的路上迷了路,误入江太丞后院。却不想和那江太丞的千金偶遇了,两人一下子看对了眼。

自那日,二人常常私下相授,或书信,或信物。齐录事回家后不仅不去月娘院子了,连美娘的院子也甚少踏足。他知道,他能不能打入权贵圈子,不是靠一个美妾就能做到的。

月娘早在生产那日对齐录事已经失望至极。不仅仅是保大保小的抉择,还有这厢她生孩子疼得死去活来,那头他在美娘的温柔乡里醉生梦死。月娘才恍然惊觉,齐录事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个郎君。她现在最大的期望就是守护着淮哥儿和安姐儿平安长大。

可这事,偏就是事与愿违。齐录事竟然要休妻再娶!

暮秋的长安风雪满城。风裹着雪粒,发出“呜呜”的嘶吼,像密密麻麻把小刀子刮在脸上,生疼。

阿蛮这日好说歹说,求得一家生丝店悄悄卖给她们丝线。回家的路上,就被小桃拦住,二人直奔月娘家。

阿蛮推开房门,门边炭盆里的火星噼啪跳着。床边的月娘佝偻着,抱着安姐儿出神,整个屋子又闷又静,只听得小婴儿的梦呓声。桌上的纸角掀起,露出“休书”二字。屋里的气氛显得格外压抑。

小红端着一碗药进来了,“娘子,姐儿醒了吗?药好了。”赵嬷嬷端着食案跟了进来,将午饭放在了桌上。“娘子,你昨儿滴水未进。好歹吃一口吧。”

阿蛮和小桃也跟着进入房间。此时月娘已经满面泪痕。

“哎哟,我的姑奶奶哟。可不兴再哭了,回奶了姐儿吃什么?本来她就瘦弱,再没了奶吃,身子更养不好了。”赵嬷嬷赶紧轻轻抱过安姐儿。

月娘这才回过神,望向阿蛮,两眼无助。“他要休了我。”月娘声音颤抖,带着不可置信和惶恐。

阿蛮心里暗骂这男的狼心狗肺,为了前程竟然置自己患难与共的妻儿于不顾。她上前抱住月娘,“月娘,”阿蛮的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到了月娘,“你且吃点饭,好有点力气为自己,为淮哥儿,为安姐儿筹谋。”

月娘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她盯着那封休书,浑身无力。“他竟不顾往日情分,为了攀高枝儿,竟以‘妒忌’一条弃我。淮哥儿还那么小,安姐儿身子骨那么弱……”泪珠又一次像流水一般,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衣服上,洇开了深色的水痕,也洇在阿蛮的心口。

阿蛮心疼她,伸出手轻轻覆上她冰冷的手背。“月娘,看着我。”阿蛮的声音坚定沉稳。“你且想想,他本可以与你相商和离,却直接一纸休书。既然他无情无义,你又何必为一个早已离心离德、算计于你的夫君,在此痛哭流涕?”

阿蛮将饭碗端到月娘面前,继续道:“《唐律》写得分明,‘夫妻不相安谐,和离者不坐’。如今虽是他出妻,但错不在你。休书退他,重拟一纸和离书。”

她见月娘仍然戚戚,轻轻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担心淮哥儿、安姐儿。你且想想,一旦郎君离心,想要另娶他人,多少人命官司出在了不愿和离的原配身上?他求娶那江太丞的庶女自让他去,你脱离了这等污糟之地反倒是解脱。难道留在府里看他新人笑,忍他轻慢欺辱,更甚者受其迫害?到时候更保护不了孩子。”

说到孩子,月娘止住了哭声。接过阿蛮端来的碗,大口大口地刨着饭菜入口。

阿蛮见其有所松动,继续柔声劝道:“正因为孩子,你更要振作。淮哥儿是齐家的长孙,谁也动摇不了他的地位。根据《唐律》,安姐儿未足三岁,可随母亲。你唯有自己立住了,活得风光体面,你才可以为他俩筹谋一二。若你自此一蹶不振,又何谈保护孩子?”

月娘刨饭的动作越来越快,混着泪水和委屈一并咽下了肚。

阿蛮为她拈去发丝上的饭粒,语气坚定又温暖:“今日他予你休书,来日未必不是你的新生。我那处有的是空房间,月娘,不必担心你没处可去。长安城这么大,并不只有他齐府一方天地。月娘,你记住,你要挺直脊背,风风光光走出齐府大门,让他们看看,不是你被弃,而是你不屑再与那负心汉为伍!”

月娘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阿蛮。眼底的绝望与混乱浅浅散去,浮现出痛楚后的醒悟和不甘。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微驼的背脊,很快一碗饭便见底了。

晚间,齐录事下值回来,月娘已经收拾好心情,着小红将他请到院子里。这是搬新宅后,他第二次踏足月娘的院子。

月娘想起最初来长安,二人耳鬓厮磨,立志要在长安买房定居。现在房有了,人却散了。她心里一阵抽痛。

她努力压制这股子酸楚,凄然道:“大郎,我知道你心中自有凌云壮志,寒窗苦读十余载,就是为了实现心中的抱负。你走阳光道,我过独木桥,我不阻你。只是你我成婚七载,生育一儿一女。虽此番情谊无存,但往日恩爱仍像昨日一般。我未犯七出之条,实是不该最后只得一纸休书。你换成和离书吧,留我一点余情。安姐儿还小,身子骨也弱,至少也得在我身边呆几年。”她也不清楚齐录事对她是否还有余情,她只能先试着说服他,若不成,再来个鱼死网破。

齐录事见月娘说的伤感,心中忽然涌上往日恩爱瞬间,心中也是堵的慌。他知道他变了,侵淫在官场中,他不再是以前那个为百姓请愿的愣头青,而成了他最讨厌的蝇营狗苟之人。可是他没法回头了。

“月娘,终是我负了你。和离书我写,安姐儿你带走。自今相别,望你重梳蝉鬓,再整罗裳 。他日遇良人,举案齐眉,岁月悠长。”

半月后,月娘抱着安姐儿,携着赵嬷嬷一并搬入了王家小院。大家对月娘的事都有所耳闻,对她和安姐儿又怜又爱。

月娘住进来后不久,花娘也跨着包裹投奔而来。

原是几日前,花娘丢了酒肆的活计。

冬日的长安酒肆,颇为热闹。人们赶路风餐露宿的,便来酒肆喝上一壶暖暖身子。冬日赋闲了,也来酒肆喝上一壶与人聊上几句。

这倒是桩好事。自从曼娘走后,花娘不能闲下来,一闲下来,就会想到自己怨了她那么多年,以至于二人都没好好坐下来聊一聊,一想到这些,她的心里就抽抽疼。酒肆忙起来,她也便没有时间去想这些。

未施粉黛的花娘,掩不住眼眸深邃,唇红齿白的风流。身着素色袄的她,藏不住摇曳身姿的婀娜。而她因为心里有事,不现往日热情玲珑,反倒是多了几分疏离和淡雅。整个人更是气质如兰,引得不少酒客侧目。

那日,几个五陵少年握着马鞭大笑着跨进酒肆。为首的少年在众人吹捧下,大咧咧地坐下。几人眼光逡巡在穿梭在客人中的胡姬们,低头聚作一团对她们品头论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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