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定柔不可置信。

这人是要卖自己的女儿?

“最低二两半,也使得……实在不能低于二两半了。”

男人面露窘色:“家里实在缺银子,没办法了……”

裴定柔脱口而出:“再缺银子,也不能卖女儿啊!”

她只知世上有卖牛卖马卖牲口的,都是以物换物或以物换钱,怎知竟还有卖人的,卖的还是自己亲女儿。

怎么有这样当阿耶的,不给穿件暖和衣裳,还要卖了女儿换银子花。

太狠心了!

她指着男子,激愤异常,手腕却被韩赴握住。

韩赴将人往身后带了带,问面前男人:“为何缺银子。”

男人叹了口气:“郎君与娘子不知,俺们原来住关外地界,因总有大胡子贼进村子洗劫,为逃个活命,只好带着婆娘和娃娃离开了家。”

氐漠蛮人,以蓄须为美,又时常骚扰边地,抢掠财物牲口,百姓们恨之入骨,便称他们为“大胡子贼”。

若非到了生存绝境,又怎会迫人背井离乡。

可见那些氐漠人犯下了多少罪业。

氐漠人残忍,不仅抢掠百姓财物,更是在上位授意下,肆意纵火烧村,害死不少性命。

裴定柔未曾亲眼看见,却听人讲过氐漠士兵犯下的累累恶行,更对此野蛮行径深恶痛绝。

而韩赴,更是领教过氐漠人的嗜血残忍。

“本是去沧州寻亲戚,结果遇到蝗灾,沿路粮食被啃得精光。为避天灾一路逃难到了皇城脚下,好不容易扎个茅屋安了家,谁知婆娘生了病。”

男人将女儿衣边露出的灰棉往回塞了塞,继续说着:“郎中倒是好心,没收诊费,只是抓药还得要银子。”

积攒的几斗稻谷都贱卖给收谷子的游商了,再加上农闲时他进城打短工挣的几个子儿,好不容易凑了银子给孩她娘抓了头两副药。

“家里还该了人家的债,婆娘现在又要喝药,已经是有什么卖什么了。”

怎会如此……

听完叙述,裴定柔不免由怒转怜,又望向那个娃娃。

这么小的孩子,跟着父母长途跋涉,历经坎坷已经很可怜了,现在因家中拮据,还要被自己亲阿耶挑去城里卖钱。

冬风凛冽,小脸吹得要生冻疮了,脚上连双鞋都没有。

饶是如此,女娃仍旧乖巧地窝在框里。

那前后两个框,随着男人步子,一来一回荡着。

大约是怕父亲背不稳失了平衡,因此娃娃动也不敢大动,只是紧紧抱着光裸的脚丫,靠口中哈出的热气取暖。

裴定柔越看越难过:“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男人将娃娃抱到怀里,搓了搓女儿僵硬的脸蛋:“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实在是……”

他们一家是外地来的,莫说在京城没个本地亲戚,即便是有亲戚,这几年世道艰难,大家日子都不好过,谁又能管谁呢。

左邻右舍为了度荒日,都是省着粮食吃,更别说有多余的银钱周济别人家了。

裴定柔又重新打量了父女二人一番。

看起来那件破旧的短棉襦,是家中唯一厚实点的衣服,男人穿着的粗布灰袍根本不保暖,却将唯一能御寒的襦衣套在了女儿身上。

他是心疼女儿的,但是为了夫人安康,不得不忍痛卖掉自己才几岁的娃娃。

望着眼前二人,裴定柔皱着眉,心中五味杂陈。

“能活着走到已经算是老天爷保佑了,俺们村里好多出逃的,在路上断了粮食,饿死的都有十好几户。”

言下之意,他们家虽然拮据,要靠典卖女儿度日,但比他们家更惨的也有不少。

裴定柔听了,心里更加难过,低头解下荷包,扯开封口的束带:“我这里还有些银钱……”

说罢,便从里头掏出剩下的银子,递给男人:“不知这些够不够给她阿娘抓药。”

她有些懊悔,方才不该买那样多的东西,否则便能掏出更多钱给人家。

男人喜出望外,只觉得今日遇到了菩萨一样的好人,欲要将怀里的孩子抱给裴定柔,却见几个鹌鹑蛋大的银子立在她掌心,估摸着有十几两,急忙摆手道:“不用那么多,三两就行,三两就够了。”

裴定柔觉察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便也急了,将孩子推回他怀里,又将银子往他手中塞:“你拿着便是,去给夫人抓药,莫要卖女儿了。若是还有余下的,便置办几身厚实衣裳,再买两双靴子御寒。”

“这怎么好意思,白收娘子这么多银子!不行不行!”

几番推让后,终还是将那几块银子塞到了男人手上。

平白得了十几两,男人又惊又喜。

女儿也不用卖了,不仅有钱给婆娘抓药,还能靠余下的银子好好过个团圆年。

他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连忙将怀里的娃娃放下来,按着脑袋一起要给这好心的姑娘磕几个响头。

裴定柔连忙抬手去扶人,看着他又怯又喜的模样,很不是滋味。

回身又从韩赴那里,将方才买的玩意儿一个一个往人家手里塞。

“娘子当真是庙里的菩萨变的,不光长得美,还有天下间顶好的心肠。”

男子掉了几滴眼泪,抬起袖口擦了擦:“我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回报,看二位从城里来,想来是住在城内,不若我把这些菜条子送到府上。”

“娘子莫看这东西灰扑扑的不好看,大头菜是我家婆娘洗干净后,放在竹篾子晒成的。不脏的,吃起来脆生得很。”

韩赴婉言拒绝:“多谢好意,带孩子先进城吧。”

饶是如此,父女朝他们深鞠一躬。

“娘子好心肠,定长命百岁,福寿安康,与郎君白头偕老。”

男人将担子重新挑到肩上,朝二人劝道:“而今世道不好,郎君同娘子穿得这样好,还是莫要往远处走了,早些回城里去吧。”

言谈间,俨然是将两人当做了一对到远郊踏青的小夫妻。

裴定柔脸很快泛红,摆了摆手:“没关系的,我……郎君武艺高强……”

说罢看了韩赴一眼,见他眸中含笑,脸便更红了。

男人也不再停留,扶着肩上的担子往京城方向走。

挑还是那些菜条子,一斤都没有少,娃娃也仍旧乖巧地坐在前框里。

许是家中困顿被解,男人心中舒缓,纵然挑着满满的两筐,脚步却轻快了不少。

裴定柔望着他父女俩渐远的身影,神情又凝重起来。

眼前的父女怕只是东晟万千受苦受难的家庭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缩影。

因为躲避战乱,携家带口一路逃荒,途中还遇到蝗祸冷雹,说不好更有打家劫舍的歹人。

诚如那男人所说,全家能苟全性命,已经是侥幸了。

她将手中银钱尽数赠予,或许解了这一家暂时的困顿,可其他千千万万的百姓呢?

自己身为公主,自小享万民奉养,受父兄照拂,身旁宫人侍从成群。

莫说从未为穿衣裹腹发愁,便是她一时图新鲜,想吃什么穿什么要什么,都有六司的人忙不迭的送来。

偶尔饮食贪凉,咳嗽两声,太医局的医官们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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