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慎之的指节死死扣进编绳的纹理中,指腹被勒出粗糙的红痕。
他忽然低声笑起来。
那笑声很轻,轻得几乎完全被喧嚣的风声吞没。猛然站起,程慎之眼中映出赤红的血色。
“篆君愁……”他用力攥紧秋千的粗绳,手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带动整棵树也随之颤动。他眼神空洞地望向前方,满心只剩茫然,“可这满心的愁绪,又有谁来篆录呢?”
掌心被粗糙的麻绳磨得生疼,他却像是感知不到般,反倒将那秋千绳索攥得更紧。
“阿鸾,你的事,白挽的事、太后的事,还有……我的事。”他声音渐低,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来,“这一桩桩、一件件,这几日像雪崩一般,越滚越大,压得喘不过气。我……就快撑不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那天是你……替我挡下那一箭?!”
“人都不在了,还留着这秋千有何用?”程慎之猛地发力撕扯,结实的绳索在蛮力下绷紧摆动。异树随之摇晃,枯叶纷飞一地。他仰起头,仰望那绿黄交杂的树冠,痛苦吼道:
“若你还在……”
疾风吹过,惹得树叶沙沙作响。他压抑的闷吼声戛然而止,所有动作也突然停住,一双眼死死盯住那微微晃动的空荡木板。
朦胧恍然间,简陋的秋千上仿佛又出现了那道鹅黄色的身影。她肆意飞扬、笑得欢快,呼唤他名字的声音穿透树丛、越过时光,径直撞入他的眼底!
“阿鸾……”他喃喃唤道,声音骤然低哑颤抖。松开早已被磨得通红的手,两行泪水无声顺着脸颊滑落:“阿鸾……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他迟疑地向前一步,伸出手想去触摸那道明媚的幻影。可指尖向前触及到的,只有冰凉盘旋的空气。
那幻影由枯黄的碎叶聚集,在他触及的瞬间,如绚烂的烟火般蓦然炸开,还未等人回过神来,便随着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所有的疯狂和气力都随着那身影的消失瞬间抽空。高大的身躯晃了晃,最后像是被无形之物压垮,无力地跪倒在秋千前。
缓缓地、慢慢地弯下腰,程慎之将额头抵在冰冷粗糙的木板上。他像是回到了温暖的巢穴,在空荡的木板上找到了寻求已久的归宿。
“你走了也好,”压抑破碎的声音从喉间溢出,带着如释重负的解脱。“这世道太乱,配不上你。也免得留你在这繁复的泥潭中……苦苦挣扎。”
……
在秋千前静默许久,程慎之缓缓起身。
他脸上的痛苦变为漠然,最后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抬手摸出怀中的绣帕,却想起这是宁鸾之前随手塞给他的,顿时又不忍心起来。他将帕子塞回怀中,转而抬起袖子擦了擦脸,神色已恢复如常。
该做正事了。
他向奉先殿方向迈出几步,刚转过树丛掩映的小径,却听一旁突然传来声音:
“王爷?”
那声音带着几分意外,程慎之扭头看去,竟是太后身边的锦棠嬷嬷。她提了一方八仙梨木镶角木盒,看起来沉甸甸的,正站在不远处的小径上瞧他。
见他望过来,锦棠嬷嬷绷着身子略一福身。她嗓音低哑,却依旧字字清晰:“奴婢见过王爷。太后命奴婢备些茶点,不想竟在此处遇上王爷。”
程慎之直觉有异,此刻却也无心深究。他压下几分疲惫,随意应付道:“本王一时走错了路,正欲去向太后请安。与嬷嬷在此相遇,倒是意外之喜。”
他微微颔首,余光掠过身后那棵掩映得只剩叶顶的歪脖子树,“若嬷嬷也去奉先殿,还请在前带路。”
二人一前一后走向宫殿庙宇深处,一路无言。程慎之背脊挺得笔直,步伐愈发沉稳,每迈出一步,就更显出凛然的威风气势来,仿佛方才沉浸于往事的,只是一个虚无的幻影。
秋风依旧,吹动空荡的秋千微微摇晃。仿佛因为故人的离开,“吱呀”地发出几声细微的叹息。
程慎之踏入奉先殿时,太后正如往日跪坐于内室之中,静静捻着佛珠。见他进来,太后缓缓睁眼,眼中平静无波,像是一口深潭,泛不起丝毫波澜。
“镇南王,你来了。”太后瞥了他一眼,没有过多迟疑便欲起身,像是等候已久。一旁的锦棠嬷嬷忙将手中木盒搁置一旁,上前搀扶。
程慎之依规行礼,恭敬得挑不出一点错漏。神情却也如太后一般,冷漠得不带一丝情谊。
几人在偏厅落座,青瓷杯中浮着几瓣清火的杭白菊。
程慎之还不知如何开口,却听太后突然问话,“镇南王。你今日入宫,可是有事要禀?”
“回太后,那日臣回府后思虑多日,仍是疑惑万分,想问太后求一个答案。”程慎之未碰茶水,背脊挺直,目光如炬地望着太后苍老的面庞。
“呵呵……”太后手中捻动佛珠的动作徒然加重,“哀家老了,许多事都记不清了。只是如今这形势,也逼得哀家再翻些陈年旧事。”她缓缓摇了摇头,闭上双眼,像是在追寻过往的记忆。
再度睁眼时,太后眼中竟泛起一丝罕见的慈爱,探寻下去,那慈爱之下竟还藏着难以察觉的无奈。
“镇南王,”她嗓音沙哑,犹豫片刻,终是开口唤道:“慎之,这么多年了,你与你的父亲……可曾有过怨恨?”
程慎之闻言,立即起身抱拳,脸上不漏分毫,“劳太后挂心,臣与父亲一切安好,不知怨从何来。”
“太后?”太后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是要弥补这些年来亏欠的时光。她思索半晌,终于下定决心,“你的疑惑,哀家分明早已给过你答案。”
“如你所想,慎之,你该唤哀家一声‘皇祖母’才是。你的父亲,南部的安南王,才是哀家的亲子。”
程慎之眼中掠过一丝骇然,却又被他死死压住。万万没有想到,太后竟如此直白地道破他多日来的心事,更未想过,会在此情此景下与太后对话这惊天秘辛。父亲从南部加急送来的回信只写了深藏多年的揣测,此刻太后却将它亲自坐实。
程慎之暗自打量四周,见殿内空旷,只有锦棠嬷嬷低头侍奉在太后身侧,这才松一口气,平静道:
“回太后,臣与父亲尽心朝廷效力,辅佐圣上,并无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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