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19章
朵岚娜族长家中,女使静悄悄地为裕王殿下撩开门帘,朱可瑛立于门口,远远地望了眼趴在床榻上的男人。
他枕着靠枕,睡得很不踏实,疼痛让他紧拧着眉头,额间也布满汗水。室内燃着火盆,低劣的木炭烧灼时散发的气味并不好闻,还混杂着活血化瘀药膏的味道,朱可瑛一贯忍受不了,抬手捂住鼻子。
朵岚娜的兄长原本是在床头替阿弥孜擦汗的,见到来人,他拘谨地站了起来,朝裕王殿下行礼,正要开口,谁知朱可瑛转身走了。
“殿下。”朵岚娜从房间外迎来。
朱可瑛还是阴沉着脸:“日后他的事情不用和本王道,本王一点也不想知道。”
方才,她看见阿弥孜的手中牢牢紧握的是他的狼牙耳坠。他一面在梦里呼唤的是她的小名,一面又将旁的女人送的东西视如珍宝,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朵岚娜族长的男人。这算什么!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她气恼不已地来,怒气冲冲地去,再之后,便没有阿弥孜的消息递过来了。
又一日练箭归来,女使们递来信笺,朱可瑛的面上久违地亮起笑容,她在书桌前入定,拆开来信,没一会儿工夫,嘴角的笑容又凝固下去:
一共有两封,一封是母上大人朱家主写的,一封是凰帝闺蜜段乞宁写的。
朱家主挂念她在雪州的日常起居,末了惦念起素未谋面的孙女。
“瑛宝,京晾一带与你年岁相仿的女娘家都娶正夫侍夫了,家中也都有子嗣承欢膝下。娘亲老了,娘亲就你这么个宝贝女儿,家大业大无女可承,更何况你那硕大的郡王府邸,家中中馈亦是无人打理,你这叫娘亲如何心安?”
“哎呀娘亲,怎么又要说这事呢?”朱可瑛皱巴着脸继续往下看,又被贴脸开大。
“你心仪的那位雪州儿郎如何了?何日带回来给娘亲和爹爹相看?你爹那个老古董我已敲打妥当了,既是你喜欢的,门第家室都是次要的,侧君之位有余,可封给你中意的那位郎君,不过这正夫之位……你爹爹把持着紧,非门当户对不可做朱家的少主君,你爹爹近日在帮你相看,待你从雪州归来,得空可与郎君们一见。”
朱可瑛一想到归家后还有相亲局,头就痛得不行,她把母上大人的这封家书放下,凰帝闺蜜也是上来就贴脸:
“瑛瑛,当你看到此信时,你已抵达部落七日有余,一周过去,那个男人拿下了吗?不会吧不会吧?还没有搞定吗?你都在忙活些什么啊,那骨灰你随便送送就行了,不用花费太多时日,你还是赶紧想法子把男人弄到手,带回来给朕瞧瞧。实在不行,你就强取豪夺一下,正好朕的凰位无人继承,东宫之位给你备好了,朕将会是孩子的第二个亲娘!……”
“三年大选放在初春,若来得及,正好能赶上你回来。你之前嚷嚷着相中的那几个世家男,朕给你留着,不必与朕客气,男人永远都不嫌多~(o^^o)”
段乞宁画了个笑脸在结尾,朱可瑛默默把两封书信都放下。她坐在书桌边,撑着脑袋出神,女使们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过来。
朱可瑛眨眨眼睛:“什么东西?”
女使道:“凰帝陛下赏赐的,随书信一道而来。”
朱可瑛迫不及待地打开,里面陈列着一小块一小块类似于糖的东西,和阿弥孜之前给她的麦芽糖很像,外面有一层糖纸包裹,只是这糖纸未免也太丝滑了,薄薄的一层,光滑的手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上面印着金色的花纹图案,也不像金箔。
朱可瑛取出一颗细细端详,糖纸的两端做成啮齿状,方便撕扯,糖纸中间写着她看不懂的四个字符“Dove”。
“陛下说能吃的,此物名唤‘巧克力’,可以送给殿下心仪的郎君,祝愿殿下与心爱之人甜蜜如意。”
朱可瑛尝了一颗,那东西很奇异,原本硬邦邦的,含在嘴里没一会儿便化了,甜腻的味道弥漫整个唇齿,有种说不上来的香味,反正吃着特别上瘾。
但这巧克力毕竟是凰帝赏赐的东西,稀罕得紧,朱可瑛舍不得一口气吃完,一天吃一颗,吃到第三颗的时候,她去部落巫师那儿试穿了“火神大人”的衣服,顺带熟悉一下“除怪”的礼节和流程。
一切部署妥当,她赶着回去练习箭术,意外从牧民们口中得到一个让她吃惊的消息:阿弥孜的父亲,死了。
朱可瑛随便唤住了个中年女人,那女人哆哆嗦嗦地道:“尊贵的殿下,千真万确。他阿耶去了,就在前一天夜里。听说是染上风寒,咳得好厉害的,咳得满脸、全身都是血哇……”女人想象了一番那样血淋淋的场景,恐惧地描绘出来。
回到自己的毡包,朱可瑛派遣金山银山出去打探,很快他们带着消息回来:
阿弥孜昨夜回去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透,就急急忙忙地去料理父亲的后事。金山银山出来时,他正跪在家里替阿耶守灵,南迪则跟在后面抽噎。
“他看到你们可有说些什么?”朱可瑛道。
金山银山摇了摇头。阿弥孜一语未发,麻木地往火盆里烧纸钱,看向他们的眼神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只是,听金山银山说,部落里的人死后,会由部落出面帮她家里人张罗后事,整个族里的女男老少都会来帮忙。她们通常会把树木挖空充当棺材,将尸体安置在内,由部落的巫师为其吟唱祷告,结束祷告后,尸体随树木一起葬入火海,完成火化。
女人的葬礼通常为三天,男人的葬礼要简单一点,一天便能结束。阿弥孜想给他的阿耶下葬,去过巫师那里一次,但最后似乎因为日头不太好,这事没能成功,他阿耶的尸首暂时被搁置在家中。
这个时节,家家户户都在为新年而忙碌着,这本来就是一年一度最盛大的喜事,没人愿意在此时办丧事,尤其还是个在部落没什么存在感的男人。
朱可瑛听完,心道这事与她没有什么干系,便置之不理。下午吉尔格勒照常来请安侍候,朱可瑛看他面色似乎有些不大好,问他怎么了,他也不愿说。
朱可瑛虽有疑惑,但并没有放在心上,心里又开始惦念羊奶,于是让吉尔格勒去为他挤羊奶。
吉尔格勒出去还没一会,金山银山急急忙忙地冲刺回来大喊:“殿下殿下不好了!吉尔格勒哥哥和阿弥孜哥哥吵起来了。
“你说什么?”朱可瑛一脸震惊,弓箭也不射了,火急火燎抵达案发现场。
多日不见的阿弥孜,发缕嘈杂,胡子邋遢,眉眼间布满惫态和愤怒。男人压抑着怒火,声线犀利如刀刃:“是不能办丧礼还是收了你的钱不愿办?”
吉尔格勒也面红耳赤的,想要抽身,却被他紧紧拽住手腕。“放手!阿弥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阿弥孜当下把他扯到面前,眸中的怒火射向他:“不是你煽动的她去我家寻我的吗?”
“殿下想去哪里,又怎么会是我能左右的!”
“那我家中的东西,不是你派人砸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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