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正心黛玉大无私,驯桀骜美人变清源
黛玉扫了一眼少年的手,虎口处满是刀剑的划痕,眸色一凛,反手卸了他的胳膊,飒然起身。
对迎面而来的苏合香说:“他脱臼了,替他接骨,之后按外埠流民处理。”
在少年绵长的呼痛声中,她果断摔帘出去。
“你忍着疼,很快就好。”苏合香将羽绒被服放在矮板榻上,挽起袖子蹲在浴桶前,替他正骨。
“啊!”少年的声线妖娆妩媚,啮齿长嗟之音,没由来让人遐思女子初婚之夜,禁不住魂悸魄动。
苏合香一时耳热,见他是个清俊貌美的少年,话也多了起来,问他年岁家乡姓甚名谁,缘何至此。
少年睁着一双令人心醉神迷的狐狸眼,笑而不答,只是在她神思不属之时,扯下胸前的白袍,露出曲骨穴上的红色刺青。
苏合香倏然站起,脸色骤变舌桥不下,呆怔许久,才颤指问他:“你母亲是谁?”
苏家女子以貌美闻名,经常被人掠夺,辗转流落各处。
为了防止血脉混淆,苏家女子生下的孩子,都会用茜草为染料,刺上其名相同的纹样。
少年敛眸答道:“她叫苏陵游。”
“不可能,这不可能!”苏合香赧然捂脸,泣不成声,“我娘死在了满刺加海峡,根本不可能有你。”
她方才还在妄想,自己好歹救了这少年半条命,若能与他走婚多好,此时心中却满是羞愧与惶惑。
“她被我父亲救起来了,成为了他诸多的妾室之一,而后就有了我。父亲喊我母亲为美人,唤我亦为美人。”
少年抬起雪白纤细的胳膊,一边撩水浇身,一边低头说:“陵游草纹,是我十二岁那年我母亲帮我刺的,不久后她就被迫为我父亲殉葬了。”
苏合香下意识揪紧了衣摆,她的身上也纹了一样的陵游草。
这个少年就是她的弟弟,而她今生只能与别人走婚,在自己孩子身上,刺下苏合香纹。
经过一番思想挣扎,苏合香不得不接受事实,向林思政说明了少年的来历,求她收容。
黛玉冷笑了一声,神色淡漠地说:“我这里不缺人手,你兄弟这般品貌,想要收容他的达官贵胄千千万,大可不必屈居于此。”
苏合香无奈道:“正因为他容色惊人,易遭觊觎。若在别处讨生活,保不齐要被人欺负死。我们姐弟戴仰林姑娘德义,愿为姑娘驱策,还求姑娘容情延纳。”
“既然想留,那就让他去清理村头茅厕,打扫田庄马厩去罢,我这里不要无用的花瓶。”黛玉吩咐完就走了。
苏美人听闻姐姐的回复,嗤之一笑,转身拥被好眠。
没过几日,整个苍梧乡就怨声载道起来。
这个苏美人整日一副慵懒颓靡的样子,衣服非绸裘不穿,单披一身狐皮在雪地里乱逛;饭食非珍馐不吃,饿倒在别人家门口,被人救了还嫌东嫌西,说出的话来直戳人心肺,气得人火冒三丈,牙根咬碎。
被他祸害的几个村人受不了,只得将晕厥的苏美人用载舆担到思政楼下,请里长出面处理。
黛玉没见过这么难缠且不惜命的主儿,奈何自己又没有见死不救的硬心肠,只好让晴雯出手,把他救回来。
在惠民医坊,苏美人过了半个月药吊子不离火的日子,扔了数百两银子,他才恢复了意识,一张口就是指摘晴雯施针的时候下手太重,把他扎疼了。
晴雯怒不可遏:“好个不要脸的白眼狼,你白费了我多少好药好汤,若不是咱们姑娘菩萨心肠,谁管你赖死赖活,今儿我若不拿你开刀做法,叫你见识我的厉害,此恨难解。”
她飞针过去就要把他扎成个刺猬,没曾想苏美人发丝微动,兰手拂云一般,将数十枚银针扫到壁上,入墙寸余,钉得齐齐整整一个“林”字。
苏美人见晴雯惊掉了下巴,嫣然媚笑,又撒娇耍痴起来,“不跟你闹了,你叫林姑娘来,我有话说。”
正在晴雯瞠目结舌的当下,忽然听到了他的心声。
“晴雯、紫鹃这些人在想什么,都可以一眼洞穿,偏生林思政此人不动声色,不露喜好,一个小小的里长,却当出了开天辟地的帝王气派。钱权势名一样不缺,若要降服她,酒色游宴未必中用,大抵也只能以情诱之了。”
嗤,就说突然冒出个男狐狸精,整日做张做智的干什么,原来又是一个居心叵测的“王表哥”。
晴雯愤愤摔帘出去,将此事告知了黛玉。
事实上黛玉早有所察,只是按兵不动,她怀疑这个“苏美人”是章德方派来搅局的间谍。
毕竟身处京兆的章里长受困于千人遭屠的命案,若任期不能破案,这政绩就差人一大截了。
“先不用管他,”黛玉心有成算,对晴雯说:“眼下朝廷封印了,药典司的人难免松懈懒怠,我担心昏迷不醒的武圆没人看护,会有危险。你收拾下包袱,我带你去京城,治好武圆。”
晴雯听了这话,不免担心:“姑娘,咱们这一去,苏美人没了辖制,你不怕他搜剔小遗,撒野使坏?”
“思政楼无非衣裳文书罢了,钱又不放这里,随人翻去。我心中无私,无事不可对人言。”
黛玉不以为意地说,又瞥了枕边的信匣子一眼,“就算他偷窥了琴谱密信,一时半会儿也解不开,就算解开了,也不过儿女情长酸言涩语,没什么要紧的。更何况在茜香国男女情爱自由,无可避忌,塞十个春香袋进来,只闭眼把臊都丢了,也无妨碍。”
“那万一他拿走了姑娘辛苦撰写的《牧兵治寇策疏》、《御边条议》、《外务谏议书》怎么办?”
晴雯虽笃志学医,但近来受黛玉耳濡目染,也知道这些策论的分量不轻。
随便一篇拿到朝堂上去,就算换不来官禄,也能名传百世了,再不济刊刻成集,靠润笔费也能大赚一笔。
“咱们晴太医越发小气了,几篇文字罢了,也值得提在心上。”
黛玉伸指在她额上一点,笑道:“兵者无不读六韬三略,古往今来也没几个常胜将军。医者无不习灵枢素问,你告诉我妙手回春的有几人?王者无不攻牧鉴尚书,又有多少帝子坐稳了江山。”
“策论文章下笔千言,真正要施行天下,措置有方难之又难。若窃文章者,能依此惠民利国,不也善莫大焉,功成不必记我。毕竟我之禀赋依鸿蒙润养而来,亦不可贪天之功,以为己力。”
晴雯听了这一番无私言论,不由慨然:“好姑娘,你可愈发仙品神格了,我得时时扯住你的裙子,防止你撇下我,自个儿飞上天去。”
“才讲些正经道理,你这蹄子就编派上我了,你既招我,我可要撕你的嘴了。”黛玉笑着去拧她的嘴,不巧绊上了脚下的小杌子,跌跌绊绊地要倒。
忽然被人揽住腰身,扶了起来。
只见一身华服鲜衣的苏美人,挑眉魅笑,狐狸眼中夹缠着一丝暧昧的兴味,叫人忍不住心肝一颤。
晴雯本是未开情窍之人,出于本能地挡在黛玉身前,屏蔽住了他居心不良的视线,冷声道:“谁许你上来的,半点规矩都不懂。”
苏美人勾唇笑道:“晴大夫替我传话,迟迟未返,我怕生计无落,就赶着上来了。”
“苏公子不满我给你安排的差事,何妨另谋高就。”黛玉掸了掸身上的灰,头也不抬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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