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闷得像个密不透风的蒸笼。

道旁槐树上的知了扯着嗓子叫,一声叠着一声,嘶哑又绵长,叫得人心头无端烦躁。

罗栀坐在文华殿的龙椅上,玉璇在一旁站着,手里握着一柄素纱团扇,轻轻地地摇着。

尽管如此,罗栀还是被热的透不过气。

这宫里也太热了!想念空调!想念冰箱!想念冰激凌!

罗栀有苦说不出,若是没见过这些东西也就罢了,由奢入俭难。

看到她面前摊着礼部新呈上来的章程,端端正正写着“圣寿庆典仪注”,心里更加烦闷。

“这啥?”罗栀问着礼部侍郎。

“回殿下,依祖制,陛下七岁寿宴,当于乾清宫设正宴,太和殿受朝贺,赐宴百官于午门外。前后凡九日,百戏杂陈,京城弛宵禁三日,允万民同庆。”

“哦?”

罗栀心里想着,自己来这边还没吃过席呢,这倒是个有趣的事。

“挺好,那就这么办。你还有啥事?

礼部侍郎脸色有些尴尬。

“臣估算了一下,宴席一项,需白银三万八千两;赏赐宗室百官的金银锞子、绸缎器物,约两万两;百戏、灯彩、宫眷新衣……林林总总,十万两是至少的。”

罗栀愣住了。

“十万两。”她重复了一遍,声音很轻。

“是。”侍郎顿了顿,补充道,“这还是往俭省里算的。若按先帝十岁整寿的例,二十万两也打不住。”

暖阁里静了一瞬。窗外的知了叫得越发猖狂,像是要把这寂静撕开个口子。

欧阳文修在一旁坐着,等着议其他事,一听这,也连忙开口提醒。

“殿下,眼下女学和北部防汛开支都不少,恐怕今年得简办。”

礼部侍郎的脸色变了变。

罗栀没接那册子,只问:“户部那边问了吗?还能挪出多少?”

欧阳文修沉默片刻:“六十万两。”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这已是动了各衙门的常例银子。若再抽,下月官员的俸禄都成问题。”

暖阁里又静下来。窗外的知了突然停了叫,那一瞬间的寂静,反而让人心头一空。

没想到,偌大个国家,遇见天灾人祸,也是钱袋空虚。

“那陛下的寿诞,”她开口,声音平静无波,“简办吧。”

“是。”

“去吧。”罗栀摆摆手,“重新拟个章程。宴席只在乾清宫设家宴,赐百官的寿桃寿面照旧,排场一概省去。”

帘子后头,小太监福安缩着肩膀,连呼吸都放轻了。他听着外头的对话,一字一句,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等脚步声远去,他才猫着腰,从多宝阁后的阴影里溜出来,沿着墙根,悄无声息地窜出文华殿。

日头正毒,晒得宫道腾起一层虚烟。福安没走大路,专挑树荫下的小径,七拐八绕,最后从角门溜进了康宁宫。

太后正在后殿的凉亭里纳凉。亭子四面敞着,垂着湘妃竹帘,湖风穿过帘隙吹进来,带着水汽的凉。

石桌上摆着冰镇的瓜果,琉璃碗里盛着乳酪,撒着鲜红的枸杞子。

福安跪在亭外,额头抵着滚烫的石板,把文华殿里听到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竹帘后静了片刻。

然后,太后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很温和,像长辈听见小辈说了什么天真话似的,带着点无奈的纵容。

“你去,”太后的声音从竹帘后飘出来,不疾不徐,“告诉张氏——就是皇帝的乳娘,让她跟怀禹说,公主嫌他年纪小不懂事,觉得办宴席是浪费银子。省下的钱,要拿去修堤坝,建学堂,给自己挣名声。”

福安迟疑了一下:“太后……陛下怕是不信。”

“一次不信,就说两次。”太后的声音依旧温和,却让福安无端打了个寒颤,“两次不信,就说三次。小孩子嘛,耳根子软,听得多了,假的也就成了真的。”

一只涂着蔻丹的手从竹帘后伸出来,指尖捏着一颗冰镇葡萄。那手保养得极好,白皙细腻,只在虎口处有一道浅浅的疤——是多年前,还是妃嫔时,为先帝挡刺客留下的。

“还有,”太后慢慢说,“提醒张氏,多说一句——公主这阵子忙,许久没去看怀禹了吧?以前日日都去,如今三五日也不见人影。为什么呢?因为以前要讨好他,要他听话。现在监国的权柄稳了,自然就不必费那个心了。”

葡萄被轻轻放进嘴里。竹帘后传来细微的咀嚼声,很慢,很优雅。

福安的头垂得更低了:“奴才明白。”

“去吧。”太后摆摆手,“办得好,康宁宫还缺个管事的太监。”

福安眼睛一亮,重重磕了个头,倒退着出去了。

亭子里,太后慢慢吃完那颗葡萄,接过宫女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湖风吹动竹帘,哗啦轻响,她望向文华殿的方向,嘴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朝宁啊朝宁。你还是太年轻。”

……

乾清宫。

云怀禹正在嘟着嘴巴生闷气。

侍奉的宫女如烟边扇着扇子,边哄着。

“陛下可是怎么了?”

“今日的描红功课被商大人打了回来,说字迹潦草,结构松散,要朕重写十遍。朕手疼!朕哪都疼!”

他赌气把笔一扔,墨汁溅得到处都是,雪白的宣纸染上一团团污黑。

乳娘张氏端着冰镇酸梅汤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副景象。

她叹了口气,放下托盘,拿湿帕子去擦小皇帝手上的墨。

“陛下又跟笔墨置气。”她声音温温柔柔的,“商大人严些,也是为陛下好。”

“朕不想听。”

云怀禹闷闷地说,任由张氏擦手,“天气又热,朕怎么抄都抄不好……”

“慢慢来,总会好的。”张氏擦干净手,把酸梅汤递给他,“陛下先歇歇,喝点凉的,消消暑气。”

云怀禹接过碗,小口小口喝着。冰镇的汤汁酸甜沁凉,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的烦躁好像也平息了些。

张氏看着他喝汤,忽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云怀禹抬头问。

“没什么,”张氏别开眼,声音低下去,“就是想起……再过几日就是陛下生辰了。”

云怀禹眼睛一亮:“阿姊往年都给朕办的很好玩,很热闹,她去年还说,今年要给朕办大宴!办不一样的,还有百戏杂耍,还有宫外的灯笼……”

“陛下,”张氏打断他,眼圈忽然红了,“那些……怕是没有了。”

云怀禹愣住了:“为什么?”

张氏扭着手中的帕子,吞吞吐吐:“老奴听说……公主殿下觉得,办宴席太费银子。如今国库空虚,北边要修堤,还要办学,处处都要钱。陛下还小,生辰……简单过过就行了。”

暖阁里静了一瞬。

云怀禹手里的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冰凉的汤汁溅了一地,洇湿了他的袍角。

“你胡说!”他猛地站起来,小脸涨得通红,“阿姊不会这么说!她答应过朕的!”

张氏跪下了,眼泪掉下来:“老奴不敢胡说……文华殿那边都传遍了。说公主如今监国,觉得陛下年纪小,担不起江山。她省下银子修堤建学,是为了给自己挣名声,好……好有朝一日……”

“有朝一日什么?”云怀禹的声音发抖。

张氏伏在地上,肩膀颤抖:“取而代之啊陛下!”

“不可能!”云怀禹尖叫起来,“阿姊对朕最好!她不会……”

他虽然嘴上说着,可是这几个月,阿姊来看他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上次来,还是十天前,只坐了一盏茶的工夫,问了问功课就走了。再上次……他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

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阿姊每天都会来,会陪他用膳,会给他讲史书里的故事,会在他做噩梦的时候守着他,哼着歌哄他入睡。

她好久没来了……

“陛下若不信,”张氏的声音幽幽的,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随便找个宫人问问……千华宫那边都传遍了。说公主觉得陛下功课不好,字也写不端正,过生辰那么热闹,该玩野了心了……”

云怀禹的手攥紧了。指甲陷进掌心,刺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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