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江—沧澜阁。
沧澜阁就立在江边最险要的弯口处,三层木楼,黑瓦白墙,看着普普通通,与沿岸其他茶楼酒肆没什么两样。
只有里面的人才知道,每日酉时三刻,三楼最东边那扇窗会挂出一盏红纸灯笼——灯亮了,便是“网”开了。
今日灯笼亮得格外早。
三楼雅间里,墨十三跷着二郎腿,整个人陷在藤编圈椅中,手里攥着一把南瓜子,嗑得噼啪作响。
他对面的温盏月倒是坐得端正,青瓷茶盏端在手中,却不喝,只望着窗外江景出神。
“……所以说,朝宁公主那日从女学出来,好端端走在廊下,偏生就有一根梁木砸下来。”
墨十三吐出两片瓜子皮,它们在空中打了个旋,精准落入三尺外的痰盂里,“你说巧不巧?”
温盏月抿了口茶:“要我说秦大人是个女官,又是公主提拔,又是自然要比寻常官员更谨慎,所以说这事出的挺蹊跷,既打了公主的脸,又打了秦昭的脸,一箭双雕。”
“所以啊。”墨十三拖长了调子,又捏起一粒瓜子,嗑的直响。
“那梁木是樟木的,切口新旧不一,有人事后动过手脚。”
“查出来了?”
“周汝成。”墨十三斩钉截铁。
“那是谁?”
“是朝廷的大官儿,周侍郎府上的管家,三日前去过城西木材行,买了同样年份的樟木,说是修补自家祠堂。巧的是,周府祠堂上月刚修过,用的是杉木,不是樟木。”
温盏月轻轻放下茶盏。
“在秦昭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
“周汝成是太后娘家表侄。”他淡淡道,“去年才从户部调到礼部,升了侍郎。太后手底下的人,没什么不敢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
“商玦那边呢?”温盏月忽然问。
墨十三咧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他?他这几日往宫里跑得勤,说是有政务要处理,但是我听商陆说,他每次都要顺路去趟千华宫。”
墨十三俏皮地眨眨眼,“盏月,你说,咱们这位商大人,是不是……”
话音未落,温盏月眸光忽地一凛。
几乎同时,墨十三指间那粒瓜子疾射而出,破空声尖细如针,直打向门外。
“叮”的一声轻响。
瓜子被一枚铜钱截下,双双坠地。门帘掀起,商玦一身常服走进来,眼见着不怎么高兴。
“墨阁主好耳力。”他说,脸上没什么表情。
墨十三哈哈大笑,也不起身,只抬手隔空一抓墙角酒柜上,一只白瓷酒壶凌空飞起,稳稳落在他掌心。他又是一推,酒壶滴溜溜旋转着飞向商玦,壶嘴里泻出一道清亮的弧线,酒香瞬间漫开。
“尝尝,新到的竹叶青。”
商玦不接,袖袍一拂,酒壶在空中陡然转向,竟要原路飞回。眼看就要砸上多宝格上的青花瓷瓶,温盏月忽然动了。
她没起身,只将手中茶盏轻轻一倾。盏中残茶泼出,在空中凝成三颗水珠,呈“品”字形撞上酒壶。力道不大,却巧得很,酒壶旋转之势骤缓,温盏月这才伸手接住,就着壶嘴抿了一口。
“好酒,你不喝那我喝了喔。”她笑道,眼角余光扫过商玦,“商大人今日没什么兴致啊?”
商玦不答,径自在窗边坐下。从这个位置,能看见江上往来的货船,也能看见远处皇城的飞檐。暮色正从东边漫过来,把天染成一种暧昧的灰紫色。
“上次让你们查的事,有结果了吗?”他开口问。
墨十三收敛了嬉笑神色,坐直身子:“查清楚了,是周汝成,他派府上管家动的手。木材行老板收了五十两封口费,不过我们的人撬开了他的嘴。”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方正正的纸,推到桌中央,“口供,画押,都在这里。”
商玦没去拿。他盯着那张纸,像是要透过纸张看到别的东西。
“周汝成没这个胆子。”他缓缓道,“公主若真在女学出事,第一个被问责的就是礼部——他这个侍郎才当了一年。”
温盏月轻轻摩挲着酒壶上冰裂纹的釉面:“所以,他背后有人。”
“太后。”商玦吐出这两个字时,声音很坚定。
雅间里静了片刻。楼下传来说书先生醒木拍桌的响声,正在讲前朝名将沙场征战的段子,抑扬顿挫,掌声阵阵。可这热闹是隔着一层的,像是罩在玻璃罩子里的假花,看得见,摸不着。
“商大人。”温盏月忽然开口,语气难得严肃,“你对朝宁公主……是不是过于上心了?”
商玦抬眼看她。
“公主是君,臣子关心君上,理所应当。”
“是么?”温盏月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我听说,公主被砸伤那日,商大人正在城南视察,听说公主去视察了,商大人紧赶慢赶地就过去了,你说巧不巧,刚过去就救了殿下一命……可真是上心哈……”
商玦的手指在膝上轻轻敲了一下。很细微的动作,但墨十三看见了。
“公主若有闪失,朝局必乱。”商玦声音平静。
他没说完,但意思到了。
温盏月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叹了口气:“商玦,咱们认识多少年了?”
“七年。”
“七年。”她重复道,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画着圈,“沧江网成立那天,你说过什么,还记得吗?”
商玦沉默。
“你说,这世道太脏,总要有人站在暗处,做点干净事。”温盏月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沧江网不涉党争,不站队,只做两件事:查该查的,护该护的。这话,如今还作数么?”
窗外,最后一抹天光沉入江底。远处亮起星星点点的渔火,在渐浓的夜色里明明灭灭。
“作数。”商玦终于开口。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温盏月逼问,“查周汝成,查太后——这已经是站队了。商玦,一旦沧江网被拉下水,我们这些年经营的一切都会毁于一旦。你想清楚。”
“旁人不知,我们还不吗?这沧江网是我们一手办起来的,办事的人几乎都是这些年收留下来的孤儿、灾民、老人,妇人,以及江边两岸的渔民和农户。如果你出事,他们必会受连累,况且这些年沧江网垄断商路,掌管南北漕运,劫富济贫,也卖了不少情报,估计盯着这块肥肉的仇家不少,你若是站队,恐给人利用,那他们就又要回到动荡的日子了。”
温盏月的眼眸里映出几分担忧。
墨十三却打马虎眼给他两个人解围。
“没事没事商玦,盏月说的虽然不无道理,但是你放心吧,这有我们看着,不会有事的,好歹我跟盏月在江湖上也是出了名的“横刀隐箭”,要是真有什么不测,我们会护他们周全的。况且我们沧江网向来劫富济贫,取之有道。恩怨分明,绝不滥杀。倒是你,我们没办法跟在你身边,朝堂波云诡谲,同僚们都难对付,你可要照顾好自己。”
墨十三向温盏月眨着眼睛,暗示她不要再说。
“嗯,有你们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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