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公主府内自由出入,无需通报之人,唯有秦铮。

门外的天色烧得正烈,一整片泛滥的金红斜斜透过芸窗,照进书房里,却骤然停在他的脚下,留下一道锐利的明暗交界。

李嫣属实没料到他会突然出现,豁然转过头去,只见秦铮自那片阴影中缓缓朝她走来,浑身悄然透着丝丝缕缕压制不住的戾气,脸色却格外平静,语气毫无波澜地又问了一遍:“什么叫做,你会为了他赴死?”

越是平静,越显得惊心动魄。

李嫣头一次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顿了一顿,下意识回身看向裴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说的就是眼下情形!

随着她的目光转移,秦铮眉心蹙了一蹙,这才一个眼刀射向裴衍。

他早该猜到的,这个男人从一开始接近殿下就不安好心,一步一步引诱着她乱了分寸,动了原则,如今甚至还……论及生死?

裴衍的脸色已然恢复寻常,站起身来对上他的视线,淡声道:“秦世子应是听错了。”

“滚出去。”

秦铮克制着一腔怒意,语气低沉,字字切齿,“立刻,马上!”

李嫣背对着他,语气亦跟着一沉:“秦铮。”

她缓缓起身转过来面对着他,轻声道:“你冷静点。”

秦铮看着她,声音比方才轻了些,眼底却还是一片寂寒:“让他出去。”

李嫣久久地注视着他,而后陡然泄了口气,肩膀微微一松,侧过头对着裴衍说道:“今日暂且就到这吧。”

秦铮是什么性情她最清楚。

有些事他既然听到了,便不能任由他心里长着一块疙瘩。

裴衍素来知晓秦铮对他的敌意,听闻此言,手指轻轻攥了起来,沉默片刻才道了声“好”。

说罢,他微微抬起眼帘,平静的眸中暗含些许锋利,意味深长地看了秦铮一眼,这才径直出了门。

人刚在门外站定,身后“啪”地一声巨响,震得周围停歇的鸟雀惊惶骤飞。

裴衍沉默地回眸看了一眼朱红色的门扉,久久立在原地。

书房内,李嫣眼看着秦铮将一股鬼火撒在门上,不禁皱眉道:“有完没完?”

夕阳终是要落下去了,方才还肆意铺展的光亮渐渐消退,很快屋内只剩一片暗沉沉的。

秦铮就站在门后,声音无甚起伏,好似平常同她聊天一般问道:“殿下方才说的,是何意思?”

李嫣不想骗他。

尽管她现在脑子里尚有千丝万缕理不清的头绪,但唯一清晰的念头便是,她不能骗他。

她缓声道:“就是你听到的意思。”

秦铮心里仿若空了一瞬,不可置信地转过身来,望着她:“为什么?他究竟是何来路?竟值得殿下这般做?”

什么叫前世?什么叫黄粱一梦?

秦铮全然无法理解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独属于彼此的秘密,他听到的,且深刻在乎着的,只有那一个字——

死。

她怎么会死呢?怎么会为了旁人赴死呢?

李嫣走至他面前,微弱的光影投在她的脸庞,透着不同寻常的沉静,她仰起头道:“秦铮,我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解释这些,我只能告诉你,他的身世背景正如我们所知道的那样,再无其他,唯一多的,只是一段我们没有的记忆而已。”

秦铮垂落在身侧的指节悄然握紧。

李嫣望着他,继续道:“那段记忆就像一场梦,梦里所发生的一切,从睁开眼的那一刻就不存在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秦铮没回答,只问:“殿下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

在清心观的时候?还是他不在京城的时候?

李嫣坦诚道:“遇刺那天,他亲口告诉我的。”

“殿下从那个时候就喜欢上他了吗?”秦铮看着她问道。

李嫣反问道:“这重要吗?”

“当然重要!”

秦铮脸上俨然覆了一层霜色,沉声道,“殿下曾说过,仇恨未了,男女之情从来不在你的考量之中,可你却一次次地对他心软,一次次地容许他走进你的心里!”

不知不觉间,他竟觉胸腔里一阵绞痛,声音里都透着偏执,“若这世上有一个人能动摇你的心,那他便会成为你的软肋,假以时日,他的性命便会成为掣肘殿下的一柄利器。”

李嫣道:“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秦铮却问:“如果有呢?”

李嫣张口欲言,秦铮却用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低语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事物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李嫣轻叹道:“你想说什么?”

“杀了他。”

秦铮的语气平淡到好像置身事外的模样。

李嫣顿时拧眉:“你够了!”

该解释的都已经解释了,还要怎样?

秦铮眼睫覆压,凝望着她。

他突然想起了三年前,他和李嫣被困在山洞里的那个雪夜。

当年那个妖道,一句卦辞害死了先皇后千辛万苦诞下的幼子,自己却在祭典后逃之夭夭,杳无踪迹。后来他们费尽周折,暗中查探,终于找到了那个妖道的藏身之所。

一座藏于山间的宅子。

他先一步推门而入,只见金银细软散了一地,妖道的尸体不知在里头躺了多久,冒着浓得发腥的腐臭味。

“殿下止步!”

他猛地回身挡在李嫣面前,用自己的肩背隔开了门内可怖的景象,“人已经死了。”

李嫣的脚步一顿,还没来得及问清情形,周围竟是涌出了一大批蒙面杀手,刀刃映着惨淡的雪光,直扑而来,行动迅捷狠辣,显然是早已埋伏在此。

秦铮拔刀格挡,护着李嫣且战且退,刀锋过处,血花混着雪沫飞溅,在他霜白的脸上画出一片妖冶凌厉的鲜红。

对方人数众多,刀刀取人要害,秦铮要护着李嫣,没法撒开手搏杀,只得牢牢抓着她的手腕一路向林间跑去。

那日恰逢大雪,林间积雪深厚。

他们跑了很久,最后躲在积雪半掩的陡坡凹陷处,秦铮垫在下方,整个人嵌入冰冷的雪泥里,李嫣纤瘦的身形静静伏在他身上,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厚重的白色棉斗篷铺展开,几乎与周围厚厚的积雪融为一体。

斗篷之下,秦铮的手掌紧紧扣着她的腰背,将她圈护在怀中,另一手握着那柄饮过血的长刀,刀身连同手臂深深埋入身侧的积雪之下,冰冷刺骨,却保持着随时可以暴起挥杀的姿势。

李嫣整张脸都掩藏在宽大的兜帽里,鼻尖抵着他的鼻尖,兜帽的边缘阴影,恰好温柔地笼罩下来,如同一个狭小而隐秘的帷幕,将他染血的脸庞,紧抿的薄唇,以及那双映着柔光与警惕的眼眸,都遮在了这片只属于她的阴影里。

秦铮凝望着她那微微颤动的眼睫,不自觉忘了身处何等凶险的境地,只微微勾唇一笑。

原来殿下的呼吸,是带着浅香的霜雪味。

那一点点喷洒在他唇边的温热,熨帖在他身上的柔软,便足以抵过漫天严寒,刺骨的冰冷。

荒山野岭,人在雪地里躺上半日,不死也会冻残。追兵搜寻了很久,直到他们身上又积了一层雪白,脚步声终于渐渐远去,林间重归死寂。

李嫣身子微微一动,抵在他胸膛上的手心竟还有些温热。她狡黠一笑:“怎么样?我聪明吧?”

“嗯。”

秦铮轻轻眨了眨眼,扬起唇线答道,“聪明。”

他的唇色有些泛白,全身上下唯有和她贴在一起的部位有点温凉,他太冷了,冷到很想用双臂紧紧圈着她,将脸埋进她的颈窝里汲取更多的温暖,可他指节微微一颤,还是忍住了。

因为那样做,会把殿下冻坏的。

李嫣往旁边一滚,率先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积雪,伸手要去拉他一把时,却见他双目微微阖了起来,一动不动。

“秦铮?”她终于发现了不对,一手穿过他的后颈将他扶了起来,靠在自己肩上。

“秦铮,你醒醒!”李嫣轻轻托着他的脸,目光下意识低头看向他方才躺卧的雪地——纯白的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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