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进来了....

怎么会?

清河的粮仓才被他们填满,士气高涨,此时强行攻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得不偿失。

他们被困清河城内,与城外不通音讯,宋钰等人护送妇孺前往到了安全地带就折返了,并未带来新的消息,妘贼敢贸然攻城,一定发生了变故!

两人还未理出头绪,院子外的狭窄通道被火把照的宛如白昼,何老十和江奇的两队人一左一右赶来,恰好在门口撞上。

何老十和身后众人身披锐甲,刀光烁烁,连刀鞘都不带,看样子是打算直接出城杀敌。

何老十急道:“头儿,咱们去哪个城门支援?”

阿乔未答话,营地外的情况她也是皆是两眼抹黑,和江逸对视一眼,江逸上前一步,问江奇:“敌人从哪里攻入?李将军和赵副将何在?可对各营有所安排?”

江逸下午便交代过入城后要多加留心,江奇一一答道:“回族长,属下来前已问过红缨校尉,正门、西门和南小门都有敌人的踪迹,敌军主力全在正门,李将军正在点兵,准备死守城门,赵将军负责统筹城内布防,宋校尉协助,尚未给义军下达军令。”

一听是宋钰协助,何老十立马明白这小妮子肯定会从中作梗,生怕他们捞到一点军功。

两人在去宛江的路上就很不对付,何老十最烦行事不利落、有话不直说的人,每次都非要让一个小娃娃打头阵,替她传话。

江逸问完关键信息便退到了阿乔身后,静静地等她做出抉择。

“何老十。”

“在!”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却在听完她的命令后,又气又无奈,准备杀敌的豪情被浇了个透心凉。

“带着所有人退回房内,没有赵将军的军令不得出营,全熙和全二父子守在营里的瞭望塔附近,有任何动静,立马来报。”

何老十极不情愿地拱手:“遵命。”

“等等。”阿乔走到门口,闪烁着火光的铠甲整齐划一,最难得的是穿戴地一丝不苟。

四天前,他们连一件像样的武器都没有,还是山崖之上,她几番博弈,才换到了一半像样的装备。

眼下他们的家人被平安送到宛江,没了牵挂和遗憾,一个个心底早就憋足了一股劲,想要大干一场,想要保家卫国,想把这群毁了他们家园的贼子,拦在北方的边境之外。

她大声说道:“回去之后不用卸甲,等我命令,把刀都给我磨亮了,随时准备支援赵将军。听明白了吗?”

原本还是霜打茄子的一张张面庞,再次焕发光彩,齐声答道:“是!”

江奇立在院内,看着江逸,他们是江氏族人,不是兵,只听令江逸一人。

谁知,等了半晌,得到了一模一样的命令。

回去的路上,江奇还被奉壹拽着点播了两句。

江奇还是不理解:“可为何咱们也要听沈姑娘的话?”

奉壹懒得继续搭理,太一根筋了,还是老搭档恕己好,看起来轴,实则心思细腻,一眼就能看出院儿里的两人愈发亲密,像高山孤崖上的乔木,根系被岩石牢牢包裹拽住,狂风骤雨,也能稳稳立于山巅,替树冠下的细小生命遮风挡雨。

奉壹被缠不过,敷衍道:“因为她现在是沈校尉,有官身,公子听她的话。”

江奇:“哦,懂了,她是官,族长是民,官大一级压死人。”

奉壹:......

营地之外,一片混乱。

哭喊声逃窜声求饶声欢呼声,还有烈火肆虐焚烧的哔剥声,各种腥气与刺耳的声音混在一起,像一桶混杂着很多不明物体的臭泔水,令人作呕。

北戎人闯了进来,见人就砍。

南梧人支援的攻城器械比清河城内武器库的兵械都多,就连产量不丰富的炸药都慷慨地给了不少。

唯一下手略带慈悲的,竟是妘家军。

靠近西城门的街巷,已成人间惨象。

全熙第一时间送来敌军入城的消息,阿乔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怎么会这么快....”

清河城池深厚,固若金汤,唯一的缺点是四周平原开阔,易被围城,只要粮食武器充足,守上三年五载不成问题。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何选在今夜大肆攻城?

不能再待在原地了,宋钰和赵副将绝不会透露一丝消息,场面越混乱,他们越被动,他们必须出去。

阿乔:“去喊何老十,全军出营!救援百姓!”

江逸踱步到她身旁:“人多力量大,江氏族人如何能不参与?”

她微微一叹:“赵副将未曾让我离开营地,我这么做可是违抗了军令,你没必要跟着一起趟浑水,后面的路,会很难走。”

他却道:“入城无悔。”

跟了你,也无悔。

从营地出来到登闻鼓的这一路,除了十几个跑来抢掠的北戎蛮子和慌乱逃窜过来的百姓,并未见到太多人。

这些百姓一问三不知,除了尸体还冒着热气的蛮子,他们并未见过其他敌人,就是听见有人喊“敌人攻进来了!”,这才夺门逃跑,反而是走在半路,被蛮子追着砍。

江逸问道:“你们住在何处?”

“兴德坊。”

“我在光泸寺。”

阿乔心道,这些都是城东的街市,城东应该尚未遇敌,瞭望塔传出的信号不全,既然排除城东,他们便可往城北和城西走。

越接近登闻鼓,火光与呼喊的哭声愈发清晰。

一个妇人抱着孩子,被身后的男人推出巷子,孩子突然伸出小手试图抓住男人的衣角,妇人刚一回头,就被喷了一脸鲜血,她吓得跌坐在地上,两腿打颤。

妇人无力地嗫嚅道:“夫、夫君!!!”

怀中的孩子坚持伸着小手,甚至探出半个身子,使劲地往男人倒下的方向抓。

她们跑不了了!

妇人闭眼,打算用身躯死死护住怀中的孩子,可预料中的死亡没有降临,江奇的刀先一步刺穿敌人的胸膛。

“瑶瑶?”阿乔唤道。

她记得这一家人,入清河的第二日,便有一些吃不上饭的百姓求到了营地门口,她这才知,妘氏早前收缴百姓家的存粮,再每日施粥救济。

可妘氏离开清河时带走了所有粮食,万幸沈老爹用自家的粮库补上了这个窟窿,这才把暴乱扼杀在萌芽阶段,掀翻了妘澈的第一个如意算盘。

瑶瑶太小,不懂生离死别,眼见喜欢的大姐姐靠近,没能抓住父亲,她死死拽住阿乔的袖子。

妇人一看阿乔的装扮便知惹不起,一面道歉一面掰开瑶瑶的手指,她只见过少年装扮的阿乔,并不知眼前的女子是谁,直到何老十出现,才后知后觉的认出她来。

阿乔慢慢蹲下,与妇人平齐,就像那日他们非要跪地不起时,缠着绷带的少年也是亲和地蹲下,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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