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从刚才我就有些在意,你身上这么重血腥味是……”李熙嗅了嗅,有些疑惑。

“半月前断水崖一战还未见好。”方临煦回答道。

“你当真受伤了?”李熙却是不信。

方临煦云淡风轻饮了口茶,微微颔首:“当真。”

可是他脸上也丝毫没有病态,不像是真的,眼中倒含着几分戏谑,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熙斟酌了一下:“我以为断水崖一战,你受伤一事是假的?”

她尾音挑起,似有几分不信几分试探。

方临煦只是笑了笑,反问道:“若是假的,那我身上的伤从何来?何况,再加之前两日飞鹰卫的袭击,虽副将替我挡了一劫,可到底我动了手,伤口崩裂出血是常有之事。”

“还是不对。”

“哪里不对?”

李熙回忆了一下,眼中染上几分笑意:“你真要我说?”

“嗯?”

见方临煦不解,李熙眼中闪过一丝狡猾:“那日在桌上我可摸遍了你身上每一寸,你身上没有一丝伤痕。”

“噗……”方临煦瞬间破功,嘴里的茶喷涌而出,幸好李熙留了个心眼,手疾眼快拿了把扇子挡住,否则就得被喷个狗血淋头了。

圆扇滴答滴答在滴茶,李熙缓缓放下扇子,嘴角似笑非笑:“想骗我?”

“咳咳咳……”方临煦的脸一阵红,不知是被茶呛红的还是被李熙的话逗红的。

“李熙!你就不能矜持些吗?”方临煦磨了磨牙,有些挫败。

李熙若无其事地饮了口茶:“我这人比较就事论事,你既然骗我,那我总得拿出证据反驳你,你说是与不是?”

方临煦竟一时无言以对:“你总有些歪理。”

李熙莞尔一笑,深藏功与名。

“你猜得不错,我没有受伤。”方临煦无奈承认。

李熙“哦”了一声,尾音拖得极长,有种意味深长的感觉。

方临煦眉心跳了跳,咬牙切齿:“我没有受虐的嗜好!”

“明白明白。”听上去很是敷衍。

“李熙!”

李熙朝他眨了眨眼:“我明白,钓鱼嘛,总得看谁先耐不住咬饵。你是鱼,也是渔夫,他也同样。”

方临煦喉头一哽。

他觉得和李熙说话真的极其考验他的忍耐力,这人明明什么都知道,但是非要将人气得跳脚她才停歇。真是让人……

又爱又恨。

“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受伤了的时候,他会觉得我没有受伤,可我偏偏若说自己没有受伤,那他就会摇摆不定,不知我有没有受伤。在这种情况下,我坦然自若,身上却带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你说人是会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还是会相信自己的嗅觉?”方临煦拨动茶杯,茶杯中他的面容顺水波荡起伏,十分扭曲。

李熙啧了两声,感慨道:“瞧瞧,谁说男人不玩心机,男人心机起来可比女人心机多了。”

“报——”

就在二人闲谈之时,忽然李副将从外面匆匆赶来。

李熙看着他,又啧了一声:“今日气色不错。”

李副将脚步一顿向李熙行了一礼:“多谢李庄主救在下一命,今后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请庄主直言,在下必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赴汤蹈火在所不……”

李熙听他一大串话听得耳朵疼,连忙摆摆手:“活着就好了,别整日死啊死啊的,你若是死了,你们将军可得哭出来了~”

方临煦嘴角一抽。

“将军会哭出来?”李副将一愣,随即想了想那场面……当即打了个激灵,他连忙摆手:“哎哟,这我可不敢想,光一想我鸡皮疙瘩就掉一地。”

对待李副将,方临煦可没有那么温柔,他直接飞了记眼刀过去,声音冷淡:“你进来就是来跟人叙旧的?”

李副将顿时感觉脊背一阵凉飕飕地,他连忙摇头,又终于想起正事连忙道:“瞧我这记性……将军,稚蛮扬旗击鼓了!”

方临煦与李熙对视一眼,两人面上的表情渐渐淡了下来。

“看来鱼儿咬钩了。”李熙道。

方临煦点头,转眼又看向李副将,问道:“此次稚蛮领兵之人是谁?”

哦,李熙差点儿忘了,“扎西耶”已死,稚蛮大将的确应当换人。

李副将道:“监军为稚蛮六王子巴仂,但是发号施令的……是贺明常。”

“呵,之前还假装一下,如今是装都不装了。”方临煦嗤笑道。

“六王子巴仂与他关系如何,他就没有想过夺回兵权?”

“不知。但远远看上去巴仂似乎很是信服贺明常,而且……”

“而且?”

李副将眼中浮现出挣扎的情绪:“将军,您去了就知道了。”

李副将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让李熙和方临煦皆一头雾水。

李熙则想得更多。

这一战至关重要,若是方临煦输了,那蛟泉易主,方临煦不论是死是活,皇帝都饶不了他,那时候,贺明常坐拥蛟泉和飞鹰卫,她只能退回明康,皇帝目光将转向至吕县,吕县危,随之而来的是李庄和她的危机。

这一战,她必须去,这一战,也必须赢!

于是李熙道:“我也去。”

方临煦下意识反驳:“不行。”

李熙原本以为他应该很爽快的答应,却没想到自己被拒绝,她都愣了一下,随即万分疑惑:“为何?”

“总之不行。”方临煦回道。

李熙闻言只觉得莫名其妙:“贺明常连败多次,却选择在此次发起战争,他一定是有必胜的把握。我了解他,了解他的手下,带上我对你百利无一害,你为什么要拒绝?”

方临煦侧眸望着她,他知道她的话是对的,带上她的确会让他更安心。

可是……

他喉结滚动。

他眼中映着她的身影。

她比他矮上一截,从他的角度看去,她瘦削薄弱,像一只兔子,哪怕他明知她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羊羔,可是那是战场,总会有意外,对方是贺明常,比扎西耶更狡猾更残忍的贺明常。

而且,这一战怕是背水一战,不论是于他还是于贺明常。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我们走。”方临煦前半句是对李熙说的,后半句则是对李副将所言。

“方临煦,你如此精明之人怎会看不清形势?现在你的名声大跌,这一战若是你输了,你会成为众矢之的,愚昧的百姓会痛骂你,高高在上的帝王会趁火打劫,无论你之前有多么傲人的功绩。这一战你只能赢,不能输。”所以李熙更加不理解为什么方临煦会放弃她的帮助,虽然于她而言,去了才有胜算,但于他而言,这也应当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才对啊。

若是之前,方临煦会的,哪怕是在断水崖那一天,他也会的,但是今日,他不会。

他望着她,望了好久好久,才道:“没有你,我一样可以歼灭敌军。”

自负至极。

可是这种自负让李熙觉得很违和,起码在她心中方临煦不会自负到说出这样的话。

什么叫没有她一样可以歼灭敌军?

这小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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