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行走指南:
【妖怪是不会做梦的,事出反常必有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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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白天比起来,孟想更喜欢夜晚。
这座城市的光影在日暮后变得柔和,比刺眼的正午更令他安心。城市的霓虹与万家灯火,从他的眼中望去,是一只只漂浮的黑灰眼睛,凝视着每个玻璃盒子里洄游的人。
他常常站在天桥上,注视着下方的车流和行人,像在观察一个巨大的鱼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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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想看不见颜色,他的世界里,天空是灰扑扑的,人类是惨白冰冷的。
这种单调的视觉世界让他常常感到孤独,直到遇见了那些特别的存在。
大姐孟夏是明亮的橙,像正午的太阳;二姐阿金是素净的白,如初雪般纯粹;第一次见面的聂明月是缭乱的七彩,仿佛天边的极光;刚认识的闻佳期是绯色的深红,似一杯醇厚的红酒……
只有遇到妖时,他才能看到色彩。
和看人类时的凌厉素色相反,他看不清妖们的脸,他们的五官在他眼中都是模糊的色块。
除非拍成照片,他才能看清他们的长相。
他想记住他们,这样好像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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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喜欢上了摄影,取景框是他的第二双眼睛,将他白瞳中看到的画面,以各种色彩重新排列,组成他破碎又斑斓的人生。
他的相机里装满了山川河流、城市乡野的风景,还有那些只有他才知道的特殊色彩。
白天,他在街头巷尾拍摄人类的生活;夜晚,他就四处游荡偶遇妖怪。
海泽这几年的妖越来越多了,他总是小心翼翼地按下快门,生怕被他们发现他的存在。
每一次快门的响起,都是他在对妖鬼们的无声祝福。
我们不会做梦,所以我想祝你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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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天前的一个深夜,孟想在地铁站看到一抹黄色。
那个女孩站在白色的墙边,身上散发着湿润的黄色光斑,像被雨水打湿的金箔。她的头发疲惫地垂在肩头,仿佛经历了漫长的一天。
孟想举起相机,为她按下了快门,希望工作一天的她能睡个好觉。
结果被她察觉到了,转过头来那一刻,孟想差点把相机摔在地上——她的脸上铺满了细密的鳞片,反射着站台的惨白灯光。
更让他惊恐的是那张咧到耳根的大嘴,里面泛着潮湿的光泽。她对着他露出一个害羞的笑容,可那表情在鱼妖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
他吓到了,落荒而逃。他知道这样的逃跑极不礼貌,但控制不住自己的浑身战栗与眩晕。
他是妖,但并不妨碍他怕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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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前,他第一次走进绯藤酒馆。晚上回家后,他倒头就睡,恍惚间回到了多年前——
他从一面镜子中走出来,站在陌生国度的小巷里。高楼大厦令他不安,路过的人高鼻深目,说着他一句也听不懂的话。
那时的他只能漫无目的地游走,最终被人们送到当地福利机构,后来又去了一对亚裔夫妇家中寄养。
他天生胆小,再加上弱视,经常被社区的少年们欺负。
那些年的记忆像一段模糊的黑白默片,充满了孤独和恐惧。直到很长一段时间后,他终于看到了一抹亮色,那是他生命中第一道颜色。
那道叫不出名字的光问他:“你是什么?”
他居然听懂了她说的话,那不是英语,也不是中国城的复杂方言。但就像某种本能一样,他完全理解了她的意思。
他不会说和她一样的语言,只得眼睁睁见她进了一家店。
他舍不得离开,因为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黑灰以外的色彩。
后来,他跟着孟夏到了另一个国度。他看到了很多颜色,特别是夜晚,那些色彩影影绰绰,明灭闪烁,像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
他开心又害怕着。
开心的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处,不再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害怕的是当他走近那些同类,有的美丽得近乎妖异,有的可怖得令人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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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躺在床上,他又想起那个鱼嘴女孩的笑容,背后顿时感到一阵潮湿的凉意。
他紧张地将头埋进被子里,像个做了噩梦的孩子。
忽然,一个温柔的女声在他耳边说:
“别怕哦,你在做梦呢……”
他猛然睁开眼睛,灰色的光线透过窗帘照进来,细小的尘屑在光束中飞舞——已经是中午了。
他从不做梦,也不可能做梦。
他以为自己只是酒后陷入了回忆,出现了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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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我又梦到她了……”孟想的声音还是浑浊的,那杯酒后劲太大。
聂明月示意计九崖关上办公室的门。她听到楼下花蕊进门的声音,怕沈敬的长相吓到小前台。
众人等着孟想继续整理凌乱的思绪,慢慢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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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梦里,那女孩的脸上长满了细鳞,伸出手对他说:“来,跟我走……”
她掌中的鳞片更软一些,像密密麻麻的细雨点点,被他轻易握在手心。
“这是梦吗?”他问。如果这就是梦,那也太真实了。
“你说呢?”她的嘴里像含着一口水,声音含糊不清。
天边刚刚露出曙光。她带着他来到码头,看着大海。
“我不喜欢海!”她背对着他。海风轻轻地吹起她的发梢,飞扬的裙摆露出一双黄澄澄的纤细脚踝。
他习惯性地举起了相机,按下了快门。
有的人,不论美丑,见过了,就不会忘记。何况她不笑的时候,应该还是好看的。
她回头看他,僵着声音说:“我记得你。你拍过我。”
天突然开了,朝阳从低云中破光而出,他看见一层层的黄色鳞片,争先恐后地从她身体中抽离剥落,最后落在脚边,片片带着深红的血渍。
“你杀了我!”她面露痛苦之色,嘴巴撑得越来越大,身体向海面倾下。
孟想上前两步,抓住她的手:“这是梦啊!你说的,是梦啊!”他闻到她的身上传来的腐烂而咸腥的气息。
她滑腻的手腕慢慢脱出,手掌划过他的手指时,关节微曲,试图想要抓住他……他眼睁睁看着她坠入大海,随即消融在海水之中。
她落水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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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孟想,依然沉浸在做梦的震撼之中。如果这就是梦,那一定是人类称作的噩梦。
他从床上下来,房间中有淡淡的咸腥臭味尚未消散。
他循着味道找过去,看到落在客厅地板上的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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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想拿出读卡器,插在孟夏的电脑上。
点开照片,一个女孩仰面倒在地上,全身鲜血淋漓,脸上有着无数道血痕,看不清楚长相。
她整个人似一条刚被刮去鳞片的离岸黄鱼,毫无生机。
聂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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