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腿的小厮代成肃传话,让成之染大婚前三日回东府待嫁,然后由徐家迎亲到徐宅。
成之染仔细看了那婚仪,大笔一挥,刷刷涂改了一番,对那小厮道:“有几处还需改动,你回去交给太尉。”
那小厮等了半天,欣欣然回去送信了。然而成肃拆开信,见成之染涂抹之处甚多,再让书吏一读,当即变了脸色。
温老夫人也在一旁听到了,哎哟了一声,道:“让徐家迎亲到镇国府,这像什么话,还不是要让阿蛮入赘吗?”
成肃也觉得不妥,来回让小厮传了许多次话,成之染就是不松口,到最后,前去传话的人变成了主簿桓不识。
桓不识年长她二十岁,气粗声高,陈词此举不合规矩。
成之染佯怒:“桓郎要管我家事吗?”
桓不识哑然,半晌道:“太平侯大婚,金陵上下万众瞩目,倘若坏了规矩,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成之染一笑:“规矩还不都是人定的?公主出降赐甲第,于甲第完婚,我既已封侯,兼有甲第,有何不可?”
桓不识拗不过她,只得给成肃回禀。成肃拿她没办法,于是请来了钟长统,委婉地向他说明意图,转告给徐家。
徐家会是什么态度,成肃也不得而知,好在数日后钟长统替徐家回话,一切都依着成之染的意思。
镇国将军府的海棠花谢了,桓夫人奉温老夫人之命,与容楚楚一道前来布置宅邸。
成之染被迫搬离主院,不满道:“还有十天半个月呢,何必如此着急?”
桓夫人道:“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多小心也不为过。”她支使家仆东跑西跑,吆喝得累了,便往后堂中一坐,喝了盏茶汤,与成之染拉起了家常。
二娘琇莹如愿被选中入宫,与兰陵萧玘的幼女一起,做了皇次女的伴读。成之染问起那萧氏女闺名,桓夫人笑道:“听说唤作绛寻,是谢峤将军的外孙呢。二娘也是有福气,跟着如此显赫的名门贵女,总要长进些。”
萧绛寻,该是萧群玉的嫡妹了。这一节,她倒是不曾听萧群玉提起。正思忖之间,桓夫人的话锋已转到别处:“东海王侧妃生了个小郎君,你可听说了?”
成之染讶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前两天,东海王府正大摆筵席,京中的达官显贵都收到请帖,你父亲也要去庆贺。”
成之染默然,这请帖并未送到她的镇国将军府。她倏忽想起不久前苏弘度追上门来的架势,那时他已是要做父亲的人了,竟然还如此行事,多少是有些荒谬。
至于那位东海王侧妃……
成之染平静地望向桓夫人,道:“如此,还要恭喜蘅芜。”
“谁说不是呢,母以子贵,”桓夫人叹气,道,“蘅芜那丫头也是因祸得福了。”
容楚楚侍坐一旁,抬眸打量了成之染一眼。赵蘅芜嫁入东海王府的缘由,她二人最是清楚。
成之染想起那一节,心中仍不平,然而更不平之意,却不在此处。
天子虽春秋正盛,于子嗣之事却似乎颇为艰难,饶是后宫佳丽众多,数年来仍旧一无所出。照这般架势,东海王之子极有可能过继给帝室,成为承继帝业的储君。
可是若当真如此,她所偏爱的麒麟儿,又将处于何等境地?
她不由得望向容楚楚。
两人目光一触即分。
成之染怀着心事,在堂中待了一会儿,再也坐不住,索性到庭中透气。通传的小厮过来道:“女郎,徐家三娘子求见。”
成之染许久不见徐娴娘,连忙将人请到了书斋。
徐娴娘似有些迟疑,轻叹道:“你要做新嫁娘,要嫁的又是我兄长,我本不该来。可是有句话,我实在忍不住,想当面问你。”
成之染含笑:“三娘子但说无妨。”
徐娴娘咬了咬唇,问道:“你嫁给我阿兄,可是心甘情愿?”
成之染失笑:“三娘,这是什么话?”
“我想不清楚,”徐娴娘轻轻摇头,道,“我阿兄是喜欢你的,可是你——你心中可还有他?”
成之染看着她一脸纠结,勾唇道:“有,自然是有的。”
“整个都是吗?”
成之染一怔,旋即笑出声来,徐娴娘定定地望着她,似有些不知所措。
“三娘啊,我的心很大,有一隅为他而留,便已足够了。”
徐娴娘垂眸,黯然道:“我担心,阿兄配不上你。”
“怎么会?”成之染伸手搭上她肩头,道,“恰如其分。”
徐娴娘握住她的手,缓缓点了点头。
临行前,她想起一事,问成之染道:“蘅芜前几日诞下一子,修书来请我去看她,还要我与你一起。你如今,可还走得开?”
成之染婚期虽近,择日出趟门并不是难事,然而一想到那是东海王府,心中便恹恹,胡乱推脱了此事。
徐娴娘并未多想,望着她的目光充满希冀:“再见到你时,你就是我阿嫂了。”
成之染莫名红了脸,笑着将人送出门,牛车消失在街角,她脸上还泛着红晕。
宗寄罗牵马到门前,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道:“这是怎么了?半天不见我,就失了魂一样。”
成之染回神,拍开她的手,笑着嘟囔了一句。
宗寄罗轻抚着马鬃,道:“今日没白跑,度支尚书说,愿意跟我们谈一谈银钱的事。”
成之染会意,她因军府钱粮之事找上何知己,有他在其间周旋,度支尚书不能不愿意。
她正要细问,宗寄罗猛然一拍脑袋,“啊”了一声:“我差点忘了,你看,谁来了?”
成之染循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街头骏马嘶鸣,两位青袍郎君勒马高踞,一拉缰绳,哒哒地赶了过来。
竟是元破寒和岑汝生。
久别重逢,成之染喜出望外,将二人迎到中堂,入府这一路,元破寒仔细打量,庭中仆役往来,正忙得热火朝天。
他看向成之染,道:“我一去数月,今日方知女郎喜事临近,仓促之下尚不及准备厚礼,委实唐突了。”
成之染命侍从上茶,垂眸笑了笑,道:“元郎,你二人何必与我客气。”她看向岑汝生,问道:“岑郎可已完婚了?”
岑汝生颔首,道:“贱内亦随我入京。”
听他言语,新婚倒也和睦。成之染放下心来,催她这主簿早日走马上任。
岑汝生一口应下。
他二人此次入京,并不是单枪匹马。河南元氏一族又派出部曲数百,由元破寒外兄裴子初统领,一道来投军。
成之染听得两眼放光,心中也艳羡不已,赞叹道:“没想到元郎家底如此丰厚。”
元破寒微微一笑:“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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