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娘死了,死在了黎明之前。

她没有看见第二天的太阳,应该是头一晚上的月亮硬要拉着她,将她永远留在了黑夜当中。

她……死了?

柳思生不知道什么是死,只是趴在柳三娘床边,效仿柳将白的模样,只是眼巴巴看着他,也只能眼巴巴看着她。

看着她那渐渐不会起伏的胸腔。

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从蜡黄转为苍白,再渐渐泛出青紫。

看着她肉身一点点腐烂,发出刺鼻的气息,还有那身下不知何时就已经渗出的尸水,污浊了自己的衣袖。

在柳思生眼里,她像花一样,从枯萎而后慢慢凋零,最终四方不存,归于尘土。

但他却不会流泪,可能是笑得多了,不知道伤心时该如何,只是木讷,眼底也彻底没了曾经的山海,魂魄也仿佛被抽离……

听闻远处战事平息,不出所料,小白他们败了。

改朝换代,天命使然,空留荒唐?

当时的柳思生还以为这样柳将白就能回家,他一把火烧了那院子,烧了柳三娘,装上了柳三娘的骨灰,背着包袱就要去寻他。

可还没走到京城便被骗了个干净。

不过盘缠什么的对柳思生来说都不重要,只要柳三娘还在自己身上,只要还在去寻柳将白的路上。

最起码有着执念,有了希望。

头发乱了,衣裳破了,蓬头垢面,从泥地里爬出来,再跌到泥地里,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

脚下的血迹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在那坑坑洼洼的世间留下一道又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一个人。

“柳将白?我知道你说的那个人在哪儿,我们之前是一个营的,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他只是说出了那个名字,就让柳思生激动不已,想都没想就跟着他走了。

具体的记不太清,只是雨噼里啪啦地下,掩盖了哀嚎与嘶吼。

鲜血从四面八方汇集,与那肮脏融为一体,血腥、泥腥混杂,令人作呕。

夜没有心,都是夜的报复。

当青绿油纸伞划过昏暗的森林,一双干净的白靴踏入这片混沌之地,微风卷起一张染血的纸条,飘向天际时,一切尘埃落定。

执伞人随意抬手一接,便将那纸条紧攥入了手心,看清上面写着的两个字。

天止。

抬伞之际抬眸看去,营门也被缓缓打开。

柳思生双目泣血,衣不蔽体,手染肮脏,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他全身是伤,脖子上还沾染点点白灰,头上的红绳也早已不知所踪。

而他身后,尸堆如山。

一夜之间,他屠了全营,每一个都被硬生生徒手开膛破肚,死状惊悚骇人。

他步履蹒跚,拖着未干的血迹,艰难挪到伞下。

柳思生抬头,勾着嘴角冲那人一笑,笑容扭曲,伴着沙哑的声音开口:“小白没了……他骗了我……”

“这就是你的报复吗,莲生?”男人握着伞的手青筋暴起,眼眶泛红,满是痛惜又可怜地望着他。

“这个天下容不下我跟小白,说到底就是他不容,既然早便不容,那又何必骗我?”柳思生说着,血泪顺着眼角滴落,一滴一滴砸在脚下的血洼中,“他想用他的大道无情来让我的大道也无情,那我就偏不遂了他的意!我要掀翻他的大道!让他知道他是错的!”

“我要亲手毁了他定下的世间定数,我一定会救小白回来!哪怕与天敌……”

男人看着柳思生的嘶吼,也跟着大声反驳他:“够了!莲生,天道在上岂非你我能撼动?别天真了,你斗不过他!他可是苍生,你敢与他斗?苍生如何?你我又如何?”

“我管他什么天道在上,去他苍生如何!我就算逆天改命也要将我的小白给带回来,谁也拦不住!”柳思生彻底失去了理智,从男人手中夺过纸条,展开到他面前,一脸疯癫,“看!你快看!天止!小白才该当是天命而不是死在大道之下!我会将世间气运全部加在他身上,送他一步一步往上爬!我送他当这个天!”

“莲生!你真是疯了!”

“对!我是疯了!我被他逼疯的!他也是时候好好尝尝被拉下神坛的滋味!他这个自命清高的所谓的天道!让他自己去凋零、去腐烂吧!跟这狗屁苍生一样!”说罢,柳思生将纸条揉成一团,生生塞进嘴里,尽数吞咽下去。

“天酒,你如今出现,也是听他的,来拦我的吗?”

“没有听谁的,我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厮杀,因为鲜血!”天酒一把扔掉自己手中的伞,转而拉起了柳思生的手,将那沾满鲜血的手拉入他视线中,“莲生,你看看你干了什么?你对这苍生干了什么?你想没想过,这样是会受天谴的!”

柳思生无惧,冷笑一声决绝言:“天谴?好啊!那来啊!来把我碾到地底,来把我碎尸万段,否则我会一次次从地狱爬出来,一次次改他的命!”

天酒仍不死心,苦苦哀求:“莲生!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听话,跟我回去好吗?”

“放手!”柳思生用力甩开他的手,踉跄后退几步,一个不妨,直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他思绪彻底崩溃,放声痛哭,胡乱抓着身侧的泥巴,拼命对着面前之人身上砸去:“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待衣摆上染满了那肮脏,天酒却没有选择离开,而是跪下身子,抬手,将柳思生紧搂入怀。

他眼泪也是止不住往下滴,哽咽着说:“我求你了,莲生,我求你振作一点,求你回头啊……”

“我要小白……把小白还给我……我的小白……我的……”

……

柳思生的呓语惊醒了睡梦中的奕宣。

他猛地睁开眼,只觉手臂传来黏腻的温热,借着微弱月光低头看去,心里猛地一顿。

只见柳思生光滑的肌肤上崩裂开了一道道伤口,暗红血珠混着浑浊脓水不知何时都已经浸透被褥。

柳思生脸色煞白,嘴唇青紫,冷汗顺着额角不断滑落,沾湿凌乱的鬓发,一字一句唤着那个名字。

奕宣全然顾不上整理歪斜的衣襟,跪坐在床榻上朝着门外嘶声大喊:“来人!快来人!忠和!宣太医!快宣太医!”

随着一声高呼,门外灯火骤然亮起,紧接着就是无数脚步声奔走。

“小白……”

“在!我在!柳思生!我在……”奕宣随手拉过一旁的里衣,就往他那不断涌血的双肩上按,想着止血。

楚禹之前说,他不信,就算看见朱茱,也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若非亲眼所见。

如今,柳思生喊一句,他应一句,倒是也不在乎他喊的究竟是谁,也分不清如此急切的又究竟是谁。

还是嫉妒,柳思生,他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但也没脸嫉妒,毕竟自己从未真正在意过他。

柳思生,说到底是怪你,你对我狠,对自己更狠,你从头到尾都在逼我怨恨你。

可现在看着你这模样,我却要比你还要痛上百倍?

到最后还是你赢了……

“陛下,您该去早朝了。”

床榻边,七八个太医挤作一团,铜盆里的血水泛着暗红,银针与药罐碰撞声中,此起彼伏的争论声淹没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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