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

眼前的庭院一片银装素裹,可五月的天气哪来的雪呢?

冬日树木干枯的枝干上绑着的白布迎风招摇。

路上偶尔走过的侍人仆役皆身着素服,静悄悄地低头匆匆而过。

这整个雕梁画栋的的宅邸,处处透着一股令人心生寒意的不详。

如果不是这这座宅邸他过于熟悉,他都要怀疑是不是世子府了。

谢辞安摇了摇头,这是梦吗?

这是,都在为谁服丧?

前面回廊一个熟悉的身影掠过,谢辞安转身跟了上去。

是季方。

谢辞安一肚子疑惑急于找人问清楚。

转过几个抄手游廊,只见季方到了曾经宴客大厅的地方。

曾经的宴客之所更是面目全非。

厅内旧日的布置一扫而空,只是摆着一张高高的供桌,上面有一个牌位,看不清上面的字。

前面则放着供果香烛。

与往日相比显得空荡荡地。

有一道清瘦的素服身影跪在下方,面前的火盆已经熄灭,尚能看到没烧干净的纸扎。

空气里弥漫着香烛纸扎烧过后的味道。

更让谢辞安心惊的是,院子地面还散落着一些符纸和经文残页。

厅外有众多府兵把守。

季方走到宴客厅,不……现在应该叫灵堂。

“世子,两位长史已经求见多次,许多事情万分紧要,还需世子示下,我等才敢定夺。”季方站在那道身影旁边。

“世……子?”那个瘦得形销骨立的人是世子,那他又是谁?

谢辞安目光迟疑,对面前所见的一切疑虑重重,罕见地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甚至他都不知该如何看待这匪夷所思的一切。

“世子,”季方看着一地的残符、经文,想到世子自从上次,便疯了似的叫道士和尚流水般地来府上念经做法,只觉无力。

“我知道了,今日会去见的。”那道身影说道。

谢辞安身子顿时一僵。这个声音虽然嘶哑了些,可就是他的嗓音,绝不会错。

季方稍稍松了口气,见机又禀报道:“世子这段时间总不见人,朝中之事也不理会。老太傅也着人来问了好几次,可要找个时候去拜见?”

“老师……”那人道,“让老师担心了,我一切都好,请他老人家勿再挂心,改日再登门请罪。就这样同那边说吧。”

“是,世子。”季方见世子愿意处理事务,对答依旧如往日一般,于是壮着胆子试探着劝道,

“世子以前从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如今……如今也不知是怎么了。

不过,想来有这些高僧和道长的颂福,一切应当也都安定了。世子以后也可以安心处理正事了。”

“不……”那人声音滞涩,喃喃着摇头,“没用,没用,没用!我之前分明感觉到她来过,她在看我!可是无论我做什么都没有用,她再也不肯出现了。”

季方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觉得毛骨悚然,极力劝慰道:“世子殿下,那两次属下也在旁边,真的没有旁人了……

或许是风摇树枝,或许是您思念过度,近来夜不成寐所以晃了神罢。”

“胡说八道!”声音仿佛含着霜雪般的冷意,那人道,“季方,念在你跟了我多年的份上,这次我不计较。以后,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了。”

季方脸色一白,跪了下去,道:“是属下失言,多谢世子宽恕。”

“哈哈哈哈……”那人喉咙里发出一声闷笑,接着便放声大笑起来,道:“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疯了。可我宁愿真的疯掉,也不想再清醒着面对。”

谢辞安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浑身血液仿佛都要凝固了,终于再也耐不住,迈步向前走进灵堂。

“这是!”谢辞安瞳孔猛然紧缩,他看到了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不同的是,那张脸上横亘了大片烧伤疤痕。

“所以……”谢辞安感到无比荒诞,抬眼看向供桌上的牌位,“死的……究竟是谁?”

“世子还没醒吗?”在屋门外面等了半晌的季方问道。

“还没传人呢。”内侍郭忠掩住房门,低声同季方道,“想是世子昨日在公主府玩儿累了?”

“世子平日卯时便起了,练剑阅书日日不辍,现在这都巳时了。”

季方原地踱步道,“往日便罢了,前日就送了拜贴,说好今日一早去拜访太傅的。这……”

郭忠踌躇道:“放以前早便去叫了。可前些日子世子带着伤回来,也不肯放下公务多歇歇,好不容易睡个懒觉……唉,那我去看看吧。”

“劳烦郭公公了。”季方拱手谢道。

郭忠走进了内室,隔着床帐子轻声道:“世子,世子?季大人已经在门外恭候多时了。”

等了几息,郭忠见依旧没动静,才小心翼翼撩开床幔一角,往里面看去。

只见谢辞安正睁着眼睛盯着床幔顶出神。

“呼!”郭忠冷不防唬了一跳,呼了口气,把床幔挂起来问道:“世子醒了怎么不传人。”

谢辞安抬手盖在眼上。

是梦。

但这个梦让他感到难以言喻的不安。

心中思绪如同一团乱麻,纷杂缠绕,难以厘清头绪。胸口涌动着一团无法压抑的焦躁。

谢辞安眉头紧锁,试图去理解那个荒诞的梦境。

“无稽之谈。”谢辞安喃喃道。

“什么?奴才刚才没有听清。”郭忠凑过来问道。

谢辞安起身靠坐在床头,摆了摆手,“无事,备水洗漱吧。”

谢辞安缓了缓,这才下床。不过站在地上竟然一阵头晕目眩,打了一个踉跄,扶着床架子才站稳。

“呦,世子,这是怎么了。”郭忠见状一惊,忙扶着谢辞安坐在床上。

见谢辞安面上有些泛红,抬手在额头试了试温度,顿时慌了。冲着外面喊道:“快来人!传太医,世子又起烧了。”

季方闻言也忙跑进来。

片刻后,谢辞安收拾好歪坐在床上。

“世子殿下前些日子伤得不轻,理应好好休息,可如今老夫看脉象略显浮而无力,想来近日世子定然也未放下公务。”太医把着脉搏缓缓道。

“这……我们世子有事无事?”郭忠等人自来便劝不住世子,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病情。

“还需世子殿下解开衣物,让老夫看看之前的肩伤。”太医道。

“哎呀!果真发炎了,怪不得又起烧了。”太医摸着山羊胡子跌足叹道。

只见肩头的白布解开后,本来快要愈合的伤口泛着红,隐隐有发脓的迹象。

待再次清洗伤口换好药后,老太医又千叮咛万嘱咐,才随郭忠出去了。

“世子,太傅那边儿……”季方请示道。

刚才的一阵折腾,谢辞安也出了一身汗,此时颇感无力。

“我回个帖子,改日再去吧。”谢辞安坐在书案前,吹干墨迹,将写好的宣纸封好递给季方。

季方双手接过,道:“属下这就去。”

“你……”谢辞安声音迟疑。

“世子可还有别的吩咐?”

“你去查一下京里还有哪些崔姓人家,家中有适龄女儿的。”谢辞安曲指在桌面缓缓敲击,眼神矛盾。

梦里,他看到了那个牌位。

“爱妻崔氏……”后面的名却差一点。差一点就看到了。

到底是哪个崔氏?京城姓崔的人家可不多。

校场那个白衣白裙的身影策马击球,明艳不可方物。

谢辞安摇摇头,内心翻来覆去思量着,还是觉得荒缪。

可能是昨日印象过于深刻,提到崔姓,他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竟然只有她。

“是,属下这就去。”季方微微挑眉,心中觉得世子怕是看上昨日的崔姑娘了,却又不好明说。

“不……不必了。”谢辞安抬手按了按眉心,突然觉得自己很荒唐,不过一个梦而已,竟然也当真了。

“那属下……便不查了?”季方也被谢辞安的反复无常搞蒙了。

“回过太傅帖子便好,刚才的话,只当我不曾说过。你下去吧。”谢辞安摆了摆手道。

“是,属下明白了。”季方应声退下。

已经将巳时,日头升高。

祠堂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昏暗的祠堂陡然明亮。灰尘在突然照进来的光束里跳跃起舞。

崔玉窈这才改坐为跪,打了个哈欠,抬手挡在眼前回头瞥了眼来人。

许妈妈逆着光站在崔玉窈身后,道:“二姑娘,也反省了一夜了,夫人让老婆子我来问问姑娘可知错没。”

“玉窈知错了。不该莽撞,擅自打马球。”崔玉窈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祖先牌位,语气柔顺。

“唉,我和夫人本都觉得姑娘进退有度。虽然在乡下长大,可也知礼守礼。可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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