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宫出来时雪还在下,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上京地处北地,冬季多雪,可今年的雪属实比往年多了不少。

张谨之撑着把褐色的油纸伞一人独自走在去往宣武门的宫道上,官员车架向来只能行至宣武门外的皇城边,而进了皇城就得步行或者乘轿子出入,这会儿天太晚了哪还有轿子。

宣武门前宫灯挂了一排又一排,左右两侧各有一队穿着厚实的银色盔甲、手举长矛的御林军看守。

前头一个领军模样的将军伸出那只没有举长矛的手拦在张谨之胸前,毫不客气的开口道:“来者何人?。”声音锐利刺耳,直戳脑门。

张谨之颔首,递出一块玉质的牌子给那领军一看,这是太子殿下赠予他随意出入宫门的标志,此刻这便是命令。

领军借着宫灯细细打量起眼前的这块玉牌,忽而眸色一松,咧嘴笑着说:“大人见谅,此刻全城宵禁,宫里更是不得随意进出,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既然有太子殿下手谕还请大人快快出宫。”

张谨之于是收起玉牌,向他点了点头便走出了宣武门。

走至宣武门左侧的马驹里,陆阳一直等在那。

“大人,在这儿!”陆阳跺着脚,向自家大人招手,天属实太冷等的他脚都冻麻了。

张谨之踩上轿凳,掀开马车上的门帘两步就进到马车里,陆阳也紧跟着跳上马车,预备驾车离开,这鬼天气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呆。

厚布车帘掀起一角,张谨之略微弯腰,神色凝重的踏进车内,方才一路上都在想太子的话,思索他问起宝珠到底何意?

却不想余光瞥到车内竟然有两个睡着了的女子,那两个女子肩靠肩,其中一个穿了青色官袍的女子歪着头靠在另一女子身上。

车内宽敞,一张小案上面燃着烧红的银丝碳,坐上铺着锦布棉被,熏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暖香缭绕,厚布车帘牢牢的挡住了外面的风雪,此刻车内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

刚刚想的太入神,张谨之这才注意到这哪里是他的马车?这根本就是王宝珠的马车啊!

“陆阳,陆阳。”

马车飞驰,从外面隐隐传来几声陆阳的应喝:“大人,怎么了?”

“这怎么是宝珠的马车?”

“哦,是这样的,咱们来的那辆马车的马不知吃错了什么,上吐下泻根本走不了,相爷喝的太醉你又让相爷先走,可相爷不放心你就叫小王大人在这等你,顺便乘小王大人的马车回去。”陆阳一边回他一边对声旁同坐的马夫喊话:“师傅,你再驾快些!快点回去!”

马夫瞪他一眼,随后大声呵斥:“你不要命了?快不了快不了,雪大路滑,万一出事了谁担得起?安全为先。”

陆阳被马夫训的哼唧几声,脸涨的通红但自知理亏便不再继续说话。

罢了罢了,先回去再说,此刻张谨之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在她们的对面坦然坐下。

马车速度不快,稳稳的驶在道上,车内人也坐的安稳,睡的很熟。

他望着她,目光从发顶延伸到袍脚,上上下下,似乎一刻也不愿从她身上离开,此刻张谨之的眼底难得的有些温柔。

她今日穿的是新做的官袍,湛青色的绸缎衬着她原本就瓷白如雪的皮肤更加细腻。袍子裁剪的很好,腰身虽然只用了一根玉带松松垮垮的勒着但是依旧能显示出宝珠盈盈一握的细腰和坚挺的脊背。

哦!他忘了,宝珠自小学习护身的拳脚,学武之人向来注重身形威武,所以即便现在她靠在阿香的身上睡的香甜,可自脖子往下都保持着规矩的坐立姿势。

虽说驾车的马夫驶的稳,到底是雪天路滑,这马车也不由的颠簸几下,宝珠只用了一只银钗将满头青丝钳固在头顶,马车在雪地里颠簸时她鬓边几缕碎发只微微受力便从那银钗中轻易脱落,散在脸上。

张谨之心神一动,袖子里的手便鬼斧神差的伸了出去,直直在宝珠鬓边停下,那几缕碎发就这样轻巧地插入他的指间,顺着他滑动的手拂到了耳后。

可这并不能让他满足,收手时指尖似乎还贪恋她脸颊的温度,带着些许心惊指腹轻触她细腻的皮肤,掌心拂过脸庞,他这才恋恋不舍的把手收回袖子里。

动作极轻,丝毫没有惊动熟睡中人。

马车行至平安坊坊门前,车身忽然晃荡起来,小案上的香炉受颠簸从固定的槽子里滑出眼看着就要砸到宝珠身上了,张谨之连忙起身,大手稳稳的接住了那只香炉,不过这动静也惊醒了宝珠。

睡梦中的少女微皱着眉头,手脚因为弯曲的太久有些酸胀,她好像是想伸展一下全身,于是高高举起双手、伸直双腿先蓄力一番,然后绷紧全身,将全部力量灌入肌肉与经脉中,再猛的放松下来。

少女五官舒展,醒了。

张谨之还没有回到位上坐下就见对面的少女带着疑惑的目光直勾勾的看向自己,他忽然有些无措,明明坏事是刚才做的,此刻他啥也没干啊!怎么有点心虚呢?

他故意咳嗽两下,温声说道:“香炉滑出去了,我去接香炉。”说着拿出手上的香炉给她看。

宝珠‘嗯’了一声,然后扶着阿香把她的脑袋放在了自己的肩上,她觉得阿香一直挺着脖子睡觉会很不舒服吧。

外面,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四周围绕着些嘈杂的喊叫。

张谨之眉心一凝,向外面人询问:“怎么了?”

“大人,这里好多流民!他们拿着刀!”是陆阳在回话,“这些流民一直追着车子跑,现在逼停了马车正围着我们。”

厚布车帘掀开一角,张谨之从车内探出身往外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一群衣衫褴褛、近乎乞丐模样的流民在围着他们的马车。

这些人穿的单薄,膝盖和腿似乎被冻的瑟瑟发抖,不过一个个脸上却是一副凶狠模样。

“你们这是做什么?上京城怎能任由你们胡来?”

张谨之严肃问话,声音听起来不怒自威。

车下面的一圈流民听到问话时明显慌了几分,不过还是有人打着精神强装镇定的喊道:“我,我等兄弟今日是要打,打劫你!快快把值钱的东西和吃食交、交出来!”他说话时音色轻颤,像是冷极了又或是饿的没力气。

不过听到那些流民说话时张谨之连带着车内的宝珠皆是震惊!

因为那些流民操着一口江南口音,江南的流民怎么会出现在上京?

车帘猛的一掀开,张谨之弓腰从车厢内走出来,他站在车前冒着风雪,一旁的陆阳正为他撑伞。

“你们不是上京的人?”

“我,我等是哪里的人凭什么告诉你,”那说话的流民忽然注意到从车上下来之人穿的是绯红色官袍,眼底冒出股狠厉来,恶狠狠的喊道:“狗官,今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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