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武丰二十一年的早春,春寒料峭,江上还剩下些浅浅的薄冰,不禁意间丢颗石子进去,那薄冰清脆一响,碎了好大一块。

宝珠已经在刑部呆了段时间,她所任职的比部司负责财政审计以及法律监督,不过那些主要的工作有上头的人做,她现在也只能做做简单的抄录审核之类的工作。

前不久工部有个贪污的官员抄家,司里命宝珠和其他几人一起随着抄家的兵将去统计,她也算是长见识了想不到小小一个八品官竟然能贪到十万两白银。

抄家的工作结束后宝珠就闲了下来,她不免想起崔氏那桩案子,左右这案子要经过刑部于是找人问了问情况。

可一问才知大理寺早就将此事定为意外落水身亡事件,经刑部复核没有异议,于是定案了结,着令崔氏将尸体拉回去。可崔氏并不接受这个结果不愿意将尸体拉回去送葬,这崔氏女的尸体如今还停在殡宫(停尸房)里。

宝珠直觉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那日长公主府外见着的奇怪男子她已经想起来是谁,便是去年赏菊宴被崔氏女嘲笑的那位男子,说不定是他怀恨在心害了崔氏女也有可能。但宝珠不可能仅凭猜断案,没有证据不会有人自找麻烦为已经结案的崔氏女蹚浑水,这点宝珠还是明白的。

已经是下值的时刻,初春的白日在渐渐变长,这会夕阳未散,天还透着亮光。

宝珠揣着心事往皇城外走,六部的官署皆在皇城内,马车不得驶入皇城这是规定,只能停在宣武门边的马驹中。除了个别高位的官员会乘着轿子到宣武门其余官员大都走路过去。

当然也只有高级官员才需每日上朝汇报工作以及讨论政事,所以宝珠只用每日按点按时上下值且并且每六日休沐一日。

我朝女官制度还算完善,各部各司、内宫甚至各洲府衙门里都有几位女性官员,所以宝珠这抹清丽的身影在这乌压压、一堆堆的下值官员人群中不算特别。

她人还未走出宣武门,老远就见着张恩.鹅黄春装,面上胭脂娇嫩、笑魇如花。

宝珠不禁扶额轻笑,这家伙又来了。

今天是宝珠正式任职的第一十八天,也是张恩接她下值的第一十八天,准确来说是来蹲她兄长王茗蕴的第一十八天。

可不巧,年前后的一个月内是户部一年中最忙的时刻,不仅需要审查核算年内国库的花销并且逐项逐条的向圣人报告,还需要制定来年各项预算与国库花销计划。

听说长公主欲将在西郊亲自主持建造一座鸿福寺来为圣人祈福延寿,圣人大喜于是特地命令户部拨出大笔预算给长公主建寺,但建寺的钱在户部预算之外,所以从年前开始兄长几乎是睡在户部的官署和同僚们重新商讨预算花销。

这不张恩今日又要扑空了!兄长早就派人告知她今日下了值叫她自己回去,他还要忙。

见只有宝珠一人走出宣武门,张恩左瞧瞧又看看都没有找到自己想见的人,脸上的笑颜淡了几分,有些落寞。

宝珠抱着怀、歪着脑袋,边打量边走到张恩跟前,到了她面前后仍旧抱着怀围着张恩转了几圈。

良久,才一脸坏笑的开口:“好漂亮的妹妹啊!不知道这位妹妹在这里等谁?”

张恩手上搅着一方帕子,帕子简直都要被她搅烂了还在手里搅着。

“怎么了?妹妹怎么害羞了?”宝珠停在她面前问她。

“王宝珠!”

“哟!妹妹还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啊!那不知道是不是也晓得我家兄长的名字呢?”

宝珠放下抱在怀里的手,然后松弛的背在身后,她轻轻弯腰,一双滴溜溜、透着狡黠的杏眼直直的看向张恩早就因为通红而低下去的俏脸,“不知道我家兄长的名字也没有关系哦!反正早晚要住在一起,到那时叫我家兄长凑到妹妹耳边亲口告诉妹妹你他叫什么名字可好?”

张恩一开始是有些不好意思,可听完王宝珠说话便更多些气恼,怎么会有女子嘴里能这么轻描淡写的讲出这些话?

她把那方在手里搅皱的帕子宝珠身上一丢,撇撇嘴说:“你这张嘴,尽会胡说!”

宝珠往后退两步,手上稳稳的接住帕子,她拿着帕子在张恩眼前一晃悠,轻笑:“别丢给我呀!得丢给我家兄长不是?”

“你你,哼,不理你了。”张恩被她说的又羞又恼,一把扯回被宝珠拿在手里晃悠的帕子,本来还想说宝珠两句却见后面缓缓走来几人,登时闭上了嘴,安静极了。

见张恩这幅样子,于是宝珠回身。

太子殿下、兄长、裴世子还有那张大人齐身往宣武门这儿走来。几人都生的挺拔、面目俊朗,一身伟岸官服衬的肩宽腰窄,气质不可言语,生生将周遭来往的官员显得高高矮矮、胖胖瘦瘦、丑丑美美,反正让人忽视了周围一切。

宝珠回神,拉起张恩站在一旁让出主路。

几人走近时,宝珠并张恩一起行礼。

太子殿下在她俩面前停下,他的目光暗暗打量着王宝珠,眸间闪出几丝不宜察觉的疑惑,好一会儿才叫起两人。

王家兄长上前一步,面色温和,开口介绍道:“殿下,这位是微臣舍妹,今年刚入刑部,旁边这位是谨之妹妹。”

张谨之淡然回复一句:“是。”

太子殿下向来以严肃示人,不过今天貌似心情颇好,看着到有些和煦也不知道是不是站在王家兄长旁边显得,王铭蕴总是给人种温和厚重的感觉。

“孤听说过小王大人,小王大人可是谨之的青梅竹马不是。”

“殿下说笑了”

“不是!”

宝珠和张谨之齐声说话。

宝珠脱口而出“不是”连连摆手,她面上有些难看,又说:“殿下误会了,微臣和张大人只是从小认得,但并不熟。”

太子微微颔首,有些抱歉:“孤搞错了,谨之已经订亲,不适合在开这样的玩笑。”

张谨之自始至终都垂着眸,余光不经意

扫了宝珠几眼,依旧淡淡的回了句:“嗯。”

正要告别,宝珠突然问起:“不知太子殿下是否听说上京进来出现了许多匪徒?那些匪徒在夜深人静时劫持马车、抢劫钱财。”

除夕夜遭遇流民抢劫,天亮后她就派人去大理寺报案,可是白天并没有任何风动,也没见有什么官府的人调查此事,一直拖到了开春这抢劫案也没个结果。

后来她问了爹爹阿娘,他们说江南今年不过比往年多了两场雪并没有什么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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