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嘉帝摇头道:“‘衍圣公’传承千年,历经改朝换代、却风雨不倒,这是各朝尊师重教、尚德重文之举,然朕以为,先圣、祖宗开创事业,功垂千载,自不必提,可是否如此就能保一姓、一门之万世光耀,到底要看后世子孙之建树。若都满足于祖宗得一封号、爵位而后世坐享其成,人人都只知躺在前代的功劳簿子上不思进取、不建新功,则我朝岂不是便如一潭死水?何况,这些只算是碌碌无为者,已是如蠹虫、硕鼠,更别提还有那些恃于世家身份,便一意敛财盘剥、欺压百姓、草菅人命的,此辈堪为国贼,更是可恶。”

延嘉帝是由孔家所沿袭的爵位官品出发,才说出这一番议论,其内容却明显不是针对孔家而去,孟宏祺自然听得明白,朝野形势他心中有数,却也不敢说什么。

各司其职、各安其分,这才是他们熟读经典的人该做的事。

延嘉帝却显然不想让他就这样含混过去,问道:“孟卿家以为如何?”

孟宏祺想了一想,秉道:“臣以为,圣上方才评论个别世家之言,貌似严厉,却实在是拳拳爱臣之心。圣上期待臣下等能不废先祖筚路蓝缕之功、代代出新,居安思危、为我朝再建新功,届时圣上论功行赏、再封厚禄,也是诸世家能常葆尊荣、薪火不灭的诀窍。只可惜,许多人家并不能领会圣上深意,不思进取、一味纵容子孙享乐,实在可叹。”

延嘉帝听了,侧头略带深意地看了一眼,孟宏祺忙道:“这都是臣之愚见,若有误解之处,请圣上恕罪。”

延嘉帝将手在旁边的朱红栏杆上轻轻一拍,笑道:“何罪之有?若人人皆如孟卿家一般通晓事理,朕又何愁无人可用。”

孟宏祺忙道:“臣谢圣上厚赞。”

延嘉帝道:“朕也实在是无法。先帝重武,当年北伐南征,荡涤边境之乱,换得四海臣服,这是难得之功。但孟卿家也知道,打仗需得粮草、军费,便是战胜了,也要拨付巨资修缮道路、开通商埠,以安边境顺民之心;这之外,又要抚恤阵亡之老将、伤残之忠兵,里外所费之巨,实难计算。”

孟宏祺随着延嘉帝的话,也适时地沉重颔首。

延嘉帝慢慢向前走着,又道:“自朕承继大统以来,实不愿劳动生民、平添徭赋,又督促户部牵头、次第蠲除朝中大小数十项靡费之事。这本是朕节流之始,却尚不及根本。这些年来虽无战事,然蛮夷流民实难教化,蹈辙之心不死,故边关镇守不可有片刻放松。现有华家军等几支忠良,皆戍守在寒苦凄凉之地,军中子弟常年与家小别离,若无重饷相犒,无以安军心,故此项断不可蠲,却是溃费之首。朕度量各府县之库应用以安定本府之生计,军费全由国库中支出,只叹国库便即富有四海,如此不懈征调,也总有枯涸的一日。朕绝不愿向民间加赋,可如今再想要充盈银库,却非易事。”

孟宏祺叹道:“圣上之虑甚得。只是,圣上虽是仁德爱下,愿藏富于民,可国库之充实也是紧要之事,关乎朝野之安定、以备不时之需。臣今日回去便拟上一折,请奏在熟识经典、忠君贤德的举子之中格外拔擢精擅数科、算学的人才入户部任职,首要厘清钱粮,再筹划些既不伤民、又能生利的法子,为圣上分忧。”

延嘉帝颔首道:“好,孟卿家果然丹心为国。”

一时走到御书房,延嘉帝径直走到书架前,以目示意,旁边的侍笔小太监立即上书架上取了一册书来,高捧过顶,呈放在御案之上。

延嘉帝坐下,对孟宏祺微笑道:“方才听皇儿们读书,倒也让朕忆起从前读书的时候。孟卿家讲书也是极好的,令朕也有醍醐灌顶之感,虽都是朕读得烂熟的,如今心境不同了,仍有些新的体会,倒又勾起朕读书的兴趣了。今日朕姑且偷上半日清闲,不批奏章,便邀孟卿家同朕一同读书何如?”

孟宏祺拱手道:“圣上宵衣旰食、日理万机,如此仍捧卷不辍,堪为天下读书人之范,臣自当追随效仿。”

延嘉帝笑着摆摆手,道:“天下读书人皆是如此一般的啰嗦么?这可不是以朕作的范本。”

孟宏祺呵呵笑着,延嘉帝又指着方才那小太监道:“孟卿家想读何书?朕这里虽不比孟家家传深厚,却也多少收藏了些历代的珍本、孤本,你看中什么,就吩咐他替你取来便是。”

孟宏祺笑道:“臣不敢说自己是爱书之人,却也对圣上的藏书十分好奇,也常有心借阅一二,只不敢僭越。今日既有圣上如此说,臣可就却之不恭了。”

延嘉帝随意摆摆手,让孟宏祺自便,自己则轻拈书页,显然读得已入神。

延嘉帝的第一近侍小庆子指点着两个小太监送上茶水,最后却悄悄跟进来一人,让小庆子瞧得不禁皱起眉来。

咦,这人可真够讨厌的,苍蝇儿似的,赶也赶不走。

平日话还嫌说不明白,怎么突然又会念几首酸诗,谁知道他是自哪里听来的,保不齐便有鬼。

偏圣上还很有些赏识他,前些日子更是从夏太监那里调了他来,让他到御书房做了首席侍笔太监。

小洪子却似乎对小庆子不屑一顾一般,目标明确,弓着身子进来,手里牢牢捧着一只牡丹螺钿长匣,上前跪下给延嘉帝行礼,口称万岁。

延嘉帝抬起眼来,看到是他,便笑道:“来得好。”又向正捧着一本古籍两眼放光、爱不释手的孟宏祺道:“唔,这个太监也是读书的,他也很记得几首诗。”

孟宏祺握着书卷笑道:“果然圣上天命有归,圣范昭彰、又以身作则,就连身边的小侍皆是好读书的,既是如此,何愁我朝好儿郎们不欣欣向学。”

小洪子将手里的匣子捧得又高了些,垂头恭敬道:“奴才惶恐。就凭奴才识得的那几个字,怎敢在圣上和孟大人跟前儿称是‘读书’。”

延嘉帝转眼看见匣子,便问:“手里是什么?”

小洪子听见问他,语气更恭敬了,郑重地禀道:“回圣上的话,前儿师傅放奴才一日假,许奴才往家里探视。奴才家里早已是没了人了,便将祖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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