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那天,春杏天没亮就醒了。

她轻手轻脚爬起来,看见谢青梧已经坐在窗前,手里拿着本书,半天没翻一页。

“公子,”春杏小声问,“您也紧张?”

谢青梧合上书:“说不紧张是假的。”

三天考试,她每一场都尽了全力。四书文写得工整,诗赋也还过得去,策论那道“论农桑为本”,她更是把这些年偷看的那些书,那些冷夜里写的文章,都融了进去。

可结果如何,终究不由她定。

“早饭吃什么?”春杏转移话题,“粥还是面?”

“都不想吃。”谢青梧站起来,“换衣服吧,早点去。”

还是那件淡青色长衫,束胸缠得比考试时松了些,但依然平整。春杏帮她束发时,手有点抖。

“别紧张。”谢青梧反倒安慰她,“中了是运,不中也是命。”

话是这么说,可她知道,不中的话,王氏那边就不好交代了。

收拾妥当,出门。

天刚蒙蒙亮,街上已经有人了。卖早点的摊子支起来,热气腾腾的。谢青梧没坐车,走着去的。她想走走,理理思绪。

县衙门口早就聚满了人。

黑压压一片,都是来看榜的考生和家人。有人搓着手来回踱步,有人仰着脖子往墙上张望——虽然榜还没贴出来。

谢青梧找了个角落站着,离人群稍远些。

她看见周子砚也在,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衫,站在人群最前面,脖子伸得老长。

“谢兄!”

周子砚看见她,挤过来,脸上带着笑:“你也来这么早。”

“睡不着。”谢青梧实话实说。

“我也是。”周子砚搓搓手,“昨天一宿没睡好,梦里全是考试的事。对了,那天多谢你救我,大夫说再晚一点,我可能就……”

他顿住,没往下说,只是郑重地拱了拱手。

“举手之劳。”谢青梧回礼。

“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可是救命之恩。”周子砚认真道,“等放榜后,无论如何,我请你吃顿饭。”

正说着,县衙大门开了。

人群骚动起来。

两个衙役走出来,一个端着浆糊桶,一个捧着卷起来的红纸。他们在照壁前站定,刷浆糊,贴榜。

动作很慢。

慢得让人心焦。

红纸展开,第一排名字露出来。有人已经念出声:“第一名,谢怀瑾——”

谢青梧呼吸一滞。

周围瞬间安静了,所有人都往榜上看。

红纸继续展开,完整的榜单露出来。密密麻麻的名字,按名次排列。

谢怀瑾三个字,赫然排在首位。

案首。

谢青梧站在原地,没动。

耳边传来各种声音。有叹息,有欢呼,有不敢置信的嘀咕。周子砚猛拍她肩膀:“谢兄!案首!你是案首!”

她这才回过神。

“我……看见了。”

声音有点哑,她清了清嗓子。

“恭喜谢兄!”周围有认识不认识的考生都围过来,拱手道贺。案首啊,县试第一,这可不是小事。

谢青梧一一回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不张扬,也不过分谦虚。

她看向榜单,往下找。

找到了。周子砚,第二十七名。中了。

周子砚自己也看见了,愣在那里,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眼圈却红了。

“恭喜。”谢青梧对他说。

周子砚用力点头,声音哽咽:“中了……我中了……我娘要是知道……”

他没说下去,抬手用力抹了把脸。

人群渐渐散去,有中的欢天喜地,没中的垂头丧气。谢青梧正准备走,一个衙役走过来。

“谢怀瑾谢公子?”

“正是。”

“县令大人请您去后堂一趟。”

谢青梧心头一跳。

周子砚担忧地看着她。她摇摇头,示意没事,跟着衙役往里走。

穿过前衙,来到后堂。李庸已经等在那里,换了身常服,正端着茶盏喝茶。

“学生见过大人。”谢青梧行礼。

李庸放下茶盏,打量她。

“坐。”

谢青梧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只坐半边,背挺直。

“你今年多大?”李庸问。

“十四。”

“十四岁的案首。”李庸点点头,“文章我看了,写得不错。尤其是那篇策论,‘农桑为本’,切入点很好,条理也清晰。”

“谢大人夸奖。”

“不过——”李庸话锋一转,“有句话我得问问你。”

谢青梧抬眼。

“你那句‘妇功桑织亦为国用’,是什么意思?”

来了。

谢青梧早有准备。她当时写的时候就知道,这句话可能会引人注意。女子之事,本不该出现在科举文章里。

“学生以为,”她缓缓道,“农桑之事,不止男子田间劳作。女子采桑养蚕,纺线织布,亦是生产。若只计男工,不计女工,则国用统计不全,政策或有偏颇。”

她说得很谨慎,每个字都斟酌过。

李庸盯着她:“这些话,谁教你的?”

“无人教。”谢青梧垂眸,“学生家中……有女性长辈曾操持桑织,学生亲眼见过辛劳。读书时便想,既是为国献策,便该如实言之。”

半真半假。林姨娘确实会织布,也确实辛苦。

李庸沉默片刻。

“你可知,这样的话写出来,若被有心人看见,会说你‘牝鸡司晨’?”

“学生只知,鸡鸣报晓,不分牝牡。”谢青梧抬眼,目光平静,“若只因是母鸡,连叫的资格都没有,那这世道,未免太不讲理。”

话说出口,她自己都惊了一下。

太直了。

可收不回来了。

李庸看着她,看了很久。久到谢青梧手心又开始冒汗。

然后,他忽然笑了。

不是冷笑,是真的笑了,眼角皱起细纹。

“好一个‘太不讲理’。”他摇摇头,“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但你要记住,这话在我这儿说说便罢,到了府试、院试,乃至会试殿试,可要收敛些。”

“学生明白。”

“明白就好。”李庸站起身,“三日后县学有宴,你作为案首,必须到场。穿戴整齐些,别丢了本县的脸。”

“是。”

“去吧。”

谢青梧起身行礼,退出后堂。

走出县衙时,她才发现后背又湿了一层。

外面阳光正好,周子砚还在等她。

“怎么样?大人没为难你吧?”他迎上来。

“没有,只是勉励几句。”谢青梧说,“走吧。”

两人并肩往外走。街上人来人往,热闹得很。路过一个糖画摊子时,周子砚突然停住。

“谢兄,等我一下。”

他跑过去,跟摊主说了几句,掏钱。很快举着两个糖画回来,一个蝴蝶,一个鲤鱼。

“给你。”他把鲤鱼那个递给谢青梧。

谢青梧愣住。

“庆祝咱们都中了。”周子砚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我娘说过,鲤鱼跃龙门,好兆头。”

谢青梧接过糖画。金黄透明,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她小心咬了一口。

甜。很甜。

“谢谢。”她说。

周子砚摆摆手:“该我谢你。要不是你救我,我可能连考场都出不来,更别说中榜了。”

两人边走边聊。周子砚说起他家在青山县,爹早逝,娘给人洗衣供他读书。这次中了,娘不知道得多高兴。

谢青梧静静听着。

走到岔路口,周子砚停下:“我住城东客栈,谢兄呢?”

“我……”谢青梧顿了顿,“回家。”

“那三日后县学宴见?”

“好。”

周子砚拱拱手,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又回头:“谢兄!”

“嗯?”

“你那篇文章,写得真好。”周子砚认真道,“我回去又想了很久,农桑之事,确实如你所说,女子之功不可没。”

他说完,不好意思地笑笑,快步走了。

谢青梧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

手里的糖画开始化了,黏糊糊的。

她慢慢走回家。

还没到门口,就看见春杏在巷口张望。看见她,春杏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

“公子!怎么样?”

谢青梧把糖画递给她:“中了。案首。”

春杏张大嘴,好半天才“啊”了一声,接过糖画,手都在抖。

“案首……第一……”

“嗯。”

两人回到小院,关上门。春杏突然蹲在地上,哭了。

不是大哭,就是默默流眼泪,肩膀一抽一抽的。

谢青梧站在那儿,看着她哭。

等春杏哭够了,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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