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万商宴

三月中旬，让京城上下翘首以盼的商队总算是到了。

整个京城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街道上多了许多明显陌生奇特的面孔，有雪白皮肤的高个男女，也有油亮棕肤的商人，咧着一口白牙说着蹩脚的官话。

京城春日，一贯淡青的街巷都添上了许多明艳的色彩，商队马车也是与南周不一样的，上边漆着朱红或是黛紫色的染浆，让尚未入夏的京城早早姹紫嫣红起来，兴许是染浆里都加入了特制的香料，这些面孔不同的人走过带着一阵新奇的香味，连车马都染着来自金黄漠土的香，氤氲着连绵山脉里的木叶味。

京城里吹过一阵微风，都能带来一股热闹繁盛的绵香。

规模比较大的商队都由礼部统一安排了宿处，但商队人数多，大多数小商队都宿在了京城的客栈里，礼部光是核对记录来员数量便已经当作一桩极大的事情要办。

千余人涌进，治安更是个不可忽视的问题，连一部分锦衣卫都派出来管理这些事情，日常巡逻更是密集。

这就意味着，赵凉絮直到正式的万商宴那一天，整整半个月连个安和的影子都没见过。

万商宴虽名字中带有“万商”二字，一听便繁华非常，但实际商队并未达到这个数，但千余人的到来已是盛景，来自南周外的万千珍宝在某种程度也映衬了这个名字。

而虽是商队居多，来南周的人群中也有一部分小国使臣，这部分人群才是万商宴主要的宴请对象，其余只有较大型的商队受邀参加，大多也都坐在下首，赵凉絮等赶鸭子上架的四夷馆译字生便分配到商队代表旁边作陪同翻译，真正说的流利的四夷馆人员都随礼部去接待使臣。

万商宴安排在一间极大的空殿里，商队代表的座位都靠近门口，皇帝的座位则正对正门，还高起众人几个台阶，以示天子威严。

赵凉絮和另一位译字生接待的是一对波斯夫妻。

两人管着规模不小的商队，换句话说，他们很有钱。

因而两人身上穿着的是丝绸制成的衣服，男人穿的是鲜亮的紫色罩袍，斜披着一条暗红色的披肩，绕在腰间用金饰固定，女人是同色系的黛紫色长袍，外边两件色泽不一的墨红丝绸细布交错绕过肩臂，一条掐成细褶皱的长带斜挎过右肩，另一条略厚一些，披展开越过女人的左肩，盖住女人的半边身体，腰间同样用极细的鎏金色链条固定住。

夫妻脖颈手臂上都挂着不少亮闪闪的宽条金饰，不同的是女人面上还遮着一条轻薄的面纱，只露出上半张极具妩媚的浅紫眼影点缀的双眸，眉间斜垂下挂着宝石的额饰。

赵凉絮两人简单用波斯语进行了自我介绍，领着波斯夫妻就座。

不同于双眼透露出来的冷艳，女人十分热情，她招呼两人坐下，用不太熟练的南周官话说：“你们好，坐下来吧！”她将目光放在赵凉絮身上，“你很特殊，我看了一圈，只有你一个女人是这样的工作，这是为什么呢——我叫阿扎尔，这是我的丈夫贝纳，我们是第一次来南周国。”

阿扎尔伸出手，手臂自左半边长袍下伸出，赵凉絮这才发现她两条手臂的底衣略有不同，左臂是更紧实的设计，完全勾勒出她手臂的弧度，因而赵凉絮看见，不同于穿着外袍略显纤瘦的躯体，她的手臂上有很流畅的肌肉线条。

“我说的南周话对吗？这是我在路上努力学的，你能听懂吗？”阿扎尔面纱外的眼睛弯弯笑着，还露出期待和紧张。

赵凉絮回过神，她没想到女人的南周话说的还算可以，赵凉絮没什么难度就能听懂，她点头回应：“你说的很好，我......”

她刚想解释两句她开头的疑问，阿扎尔便合掌兴奋地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我很担心你们听不懂，你说的波斯语也很好！”她不忘转过头对另一个紧张的译字生说：“你说的也不错！”

另一名译字生在贝纳旁边，贝纳直到现在都没说过一句话，因而另一人竟也很轻松，只是同赵凉絮一样听阿扎尔激动兴奋地喋喋不休。

阿扎尔用有力的古铜色双手紧紧握住赵凉絮的手：“你真是个漂亮的女人，你不应该穿这个颜色，我想深色的丝绸和金色更适合你！”

赵凉絮穿着的是四夷馆特地要求的官服，灰扑扑的蓝色圆领袍，没有什么暗纹，平日里衣服并无颜色限制，只消制式一样就行，但今日礼部统一要求陪同者穿蓝色官服。

阿扎尔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条金色的手链，递给赵凉絮说：“我不能很快地听懂南周话，但是我非常想知道你们的皇帝说了什么，这是送给你的礼物，我会非常感谢你的帮助的！”

阿扎尔递给赵凉絮，目光灼灼：“你会答应的对吗？请收下它吧，它和你非常般配！”

赵凉絮来不及拒绝，阿扎尔便十分热情地替她戴上了。

她发现阿扎尔的丈夫只是在一边腼腆笑着，默默饮酒，看到自己的妻子送出礼物时，他也变出一个金手镯递给他旁边的译字生。阿扎尔的嘴停不下来，她最开始提出的疑问也并没有期待赵凉絮回答，只是见赵凉絮有乐意回答的意图，她便抢过话匣子一刻不停地说起来了。

直到太监扯着尖细的嗓子通传，大殿内小声交际的声音才偃息旗鼓，安和陪侍在李瑛左右。

赵凉絮远望过去，安和今日穿的仍是墨金色调的蟒袍，金纹在烛火下闪着微光，手扶着他平日里最常用的拂尘，冷矜模样站在李瑛旁边。

因他那腔哑嗓，大声通传一事也不必他来做，他只需守在李瑛身边，不时俯身倾听李瑛的话，端着架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殿内的人都站起身来行礼，赵凉絮抬头瞥向上首时，和安和的眼神刹那间交错，又各自偏开。

“哦，这桌子上的东西我们都能吃，对吗？”阿扎尔小声指着桌上的食物问赵凉絮。

赵凉絮默默点头。

阿扎尔便随手摘了面纱，将面纱一角夹在头发上的金饰上，露出来一张和双眼十分般配的明丽容貌。一边的贝纳看似沉默，实则时刻关注着阿扎尔和赵凉絮的互动，见到赵凉絮点头后，放心地拿起桌子上的食物开始吃。

阿扎尔一边吃着糕点，将玉盘往赵凉絮旁边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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