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怀容将侧翼敌人引到山脚,他借着月色与火光打量也就两三百人。
这会儿杨镇应当能从侧方突围而出了。
而且他敢把敌人引过来,也是确定杨镇突围后一定会第一时间过来支援。届时便是他们两面夹击,围困敌人。
这里乱石较多,不适合纵马疾驰,他们便下马隐藏在夜色里,准备伏击。
忽的,夜色里羽箭纷飞。没什么准头,就是盲目地放箭试探,试图乱箭之下令他们有所伤亡。
段怀容侧身躲在窄石之后,避过这些乱箭。
一阵乱箭过后,大片的喊杀声伴随着脚步踩过乱石的声音快速袭来。
方才的追逐,顿时变成了短兵相接的交战。
段怀容并不擅长刀剑,马上杀敌尚凭气势和速度,这会儿只能做自身防御。
但他用剑并不生涩,格挡招式流畅,足矣自卫。
可敌人也知“擒王”之道,这会儿三五人报团一起向段怀容而来。
段怀容抬手铮的一声挡住劈来的刀,利刃碰撞出点点冷火。他反手挥剑,利刃划破敌人心口,在他衣袖留下血迹。
转身间,迎面忽有火光极速临近。是带火的羽箭飞来,他只得泄力躲避。
眼前的一敌人中了羽箭倒下,四周霎时蔓延开点点火海。
段怀容暗道真是残忍之计策。
自家士兵还在前头冲锋,后方便射箭来火攻,不惜以误伤战友的方式消灭敌人。
这是他没预料到的。
令有三四名敌人趁乱围攻。
段怀容连续格挡了几下,终究敌不过飞来的羽箭,躲避中漏了个空子,长刀直向他心口而来。
电光火石间,一道银光贴着他的面前挥过,紧接着当的一声铮鸣在耳边炸开。
一柄长剑飞来,挡开了长刀,以极大的力道刺进石缝,正摇颤着。
段怀容猛地偏头。
几乎同时,一道黑影纵身越过刚燃的火焰,带起一阵疾风擦肩而过。
秦独扯着缰绳,俯身抄起钉在石缝里的长剑,转腕时银光乍现,马下两名敌人顷刻毙命。
黑焰腾起,横档在段怀容身前,建立了一面难以攻破的屏障。
段怀容抬眼,借着月色看秦独一身暴戾之气,轻甲冷剑索命仅在眨眼之间。
这才是旁人和外敌都惧怕的北安侯。
“怎么样?”秦独跃下马,眉目间凛然尚存,却遮掩不住其中的急切担忧。
他自上而下打量面前人,目光落在一片血迹的衣袖上。
段怀容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血腥肃杀,却在其中找到些不属于这个战场的小心翼翼和柔和。
秦独的呼吸急促,连长剑的锋刃都随着呼吸一点点轻微的颤抖,惹的其上的血迹也急缓不一地滴下。
他是害怕的,久违地这样担心恐惧。
直到现在看到段怀容还站在面前,刚才的恐惧还久久不能消散。
段怀容察觉到了最细微的神色,他能从秦独漆黑的眸子里读出发自内心的担心。
“不是我的血。”他轻笑扬了扬胳膊,权做安慰。
秦独这次没有打趣,他的眸子里翻涌着夜色,自顾轻揽了段怀容手臂,一颗心终于是落回原处。
那些山匪见有援兵来救,知晓已经不可能逃脱,便做起殊死一搏,三五山匪提刀便向二人而来。
秦独睨着前方,先一步挥剑而出。
段怀容未有动作,只是纵观战场,他知道秦独应付的过来。
忽的,身后响起脚步声。
他警觉猛地回头,正见一黑甲兵踩着碎石接近,不知是何时绕到了后方。
一道冷光下来,段怀容即刻抬剑格挡。可对方力道过于蛮横,他向后退了几步,挽剑借力打力,将黑甲兵推了个踉跄。
黑甲兵不甘心,复又举刀扑来,这一次看着用了十足十的力。
“小心!”
段怀容正欲提剑,却听身后秦独一声急呼,并有快速奔来的脚步声。
他下意识回头,刹那间张大眼睛屏住了呼吸。
秦独奔来的身影与他相隔不过咫尺,带着血气的风已经先一步袭来。无论是长剑还是那副面庞,都在极速临近中模糊。
一道冷光带着疾风自耳边而过,刺透血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于此同时,段怀容的目光聚焦在秦独身后的一点极速破空的银光。
还未来得及反应,这点银光已然刺入秦独后背。
是一支箭!
秦独本就奔来用力向前刺出长剑,这会儿一支力道十足的箭刺入后背,剧痛霎时蔓延,令他不得不顺势再往前。
段怀容惊诧,几乎是下意识想开了双臂,把向他扑来的人接在了怀里。
“秦独!”他脱口而出的呼唤着。
两人从未如此紧密地拥抱过,胸膛相触刹那,能感受到对方的奋力和支撑。
段怀容被扑来的人撞得后退踉跄半步,发丝在短促的风里微微扬起。他手臂自秦独腰间向上拖住其肩背,结结实实地把人撑住。
相撞的一瞬间,秦独左手轻揽了段怀容腰做支撑,右手力道未减分毫,把反握的长剑贯穿举刀黑甲兵喉咙。
这一刻,四周的嘈杂声似乎消失了瞬间。
段怀容听得到耳中迸发的心跳和涌动的血流,怀里的人似乎不大真实一般,竟隔着软甲顷刻散发炙热。
原来,秦独这样奋不顾身地奔来,是要替他挡下这一箭的。
那支羽箭箭矢没入软甲之中,看不出黑色的软甲上是否流淌着鲜血。不过,单凭耳边急促的呼吸声,段怀容已经能判断,这一箭已进血肉。
秦独猛地收回剑,段怀容身后的黑甲兵躺倒在地。
他慢慢从段怀容的怀里撑起身体,仰头深呼一口气,试图缓解背上的疼痛,却不想更牵扯箭矢搅动伤口,一时额间起了微微青筋。
段怀容就这么怔怔望着眼前的人,第一次心中异常慌乱悸动,不知该开口说什么。
“不碍事。”秦独说话声音很低,却很令人安心。
他回头,余光能见背上的箭杆,因为软甲的保护,这支箭并未刺入太多。征战沙场十载,这样的伤早已平常,不值得大惊小怪。
可疼痛不能消减,他紧紧握着剑柄,把骨节握得发白,无声忍耐着。
段怀容的心还像个漩涡似的乱着,他凝望着秦独的眼睛,心跳剧烈而迅速。可却不知是因为刚才的惊心动魄,还是秦独扑在他怀里的瞬间。
或者…是秦独奋不顾身来救他。
此刻,他心底发软,竟不忍心眼前人自己忍受疼痛,可又没办法替人分担。
望了会儿,他缓缓伸手,握住秦独握着剑的手,试图抚慰其中的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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