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相月只要将我特意相求祝祷之事告诉靳怀霁,以他的多疑敏锐便一定会去素望山。”元绥低声道,“可惜,那里的人只是幌子,大隐隐于市,靳相月和靳怀霁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真正接应我们的人,其实在南门外。”

换了平民衣裳的靳怀霄抬眸望去,京城冬季的天空万里无云。

纷纷扬扬的花瓣在寒冬腊月的萧条中显得格外娇嫩,京城正南门上,皇帝靳明祈单手扶住墙砖,瞧着那些象征着安宁祥和的花瓣纷纷扬扬飘落。

舞龙队与舞狮队交替从人群中越出,面带薄纱的宫女挽着编织的花篮紧随其后,从里头掏出一把又一把颜色各异的糖果,分发给喧闹的小孩子们。

其乐融融,喜气洋洋,连素来威严的皇帝面上都染了几分笑意。

纪凛随侍左右,心绪却不由自主地依旧飘到赵敬时身上。

这人什么都不说,早上他起床离开时,赵敬时兀自还在熟睡,大半边脸都埋进松软的枕头里,看起来十分安宁。

若是他不知今日有何等腥风血雨要发生,纪凛怎么也觉得这应该是一场好眠。

但他早已知晓这些人的安排,靳相月、靳怀霁、元绥,这几个人各怀鬼胎,明争暗斗,赵敬时身在暗处,临云阁往下一砸,不知道又要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

如果元绥想带着靳怀霄离开京城……

一条清晰的思路逐渐在头脑中成型,那一瞬纪凛心思转得飞快,朝服下右手攥成拳,他蓦地抬眸往下看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摩肩擦踵的人潮。

赵敬时淡笑的脸映入脑海,笑也单薄,话也单薄:“大人做自己该做的事就好。”

“陛下。”

皇帝正与众大臣交谈甚欢,闻声回眸,纪凛谦卑地拢着手,道:“今日懿宁公主出阁大喜,臣有一言,望陛下采纳。”

靳明祈来了兴致:“怎么说?”

“公主是天之骄女,贵不可言,陛下一向宽悯众生,不如亲自播撒喜糖、赐下福果,陛下万圣之尊再加上公主千金之喜,必定庇佑我大梁国泰民安,海晏河清。”

靳明祈被一席话说得龙颜大悦:“好好好!惟春说的是啊。今日是兰儿出阁之日,合该与民同乐!若是念婉还在……”

纪凛低垂的视线一僵,皇帝自己也顿了顿,转而想起什么似的,意兴阑珊地摆摆手,带着随侍亲卫大臣缓步走下了城墙。

百姓被御林军拦在集宁大道两侧,皇帝御驾降临,无不跪下相迎,一时间呼号万岁的声音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纪凛将手中福果与喜糖交给靳明祈,目光快速掠过黑压压的百姓,所有人千篇一律地低着头,将双手举过头顶,虔诚得像是在等待神佛赐福。

“惟春。”纪凛回过头去,见靳明祈侧了侧身,示意他上前来,“你们年轻人脚力快,与他们一同分发些离得远的,总不好厚此薄彼,薄待了部分。”

纪凛唇角勾了勾:“遵旨。”

三法司随行随侍,纪凛自宫女手中接过木篮,一面声音不高不低地吩咐道:“百姓体质各异,有的易疲累的手举得低,有的羞于面见天颜的不敢抬手,这些都留心着些,不可不给,万万不能误了陛下雨露均撒、福泽苍生。”

话毕,他先提起其中一只篮子,自御林军抬起的长矛下走过,步入人群之中。

御驾在前,无人敢乱动乱跑,纪凛抓着一只福果信步而行,目光一一扫过跪伏诸人的面孔。

那些百姓的手臂高低不齐,如同春日里刚刚长出的草叶,风一吹就会微微摇曳,唯有一株随着疾风的凑近而越晃越厉害,像是经受不住风吹雨打的嫩芽。

一只福果轻轻放在那娇嫩的草叶上,四周的嘈杂盖过纪凛的低语,唯有二人能听见:“瑞王殿下怎么在这儿呢?”

紧绷的那根线猝然断裂,靳怀霄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元绥制止不及,这一嗓子吓坏了不少人,百姓目光陡转,就连皇帝的视线也被吸引过来,看见纪凛这边的情形时,脸色蓦地一沉。

纪凛在这一瞬间调整好了表情,惊讶与不解攀上那张平素表情寥寥的面庞,显得格外生动:“瑞王殿下?”

他的表情是诧异的,但那双眼睛却如冰雪般凛冽,眼底的那一抹墨绿色漾开,居高临下地望着靳怀霄。

元绥的手快要触摸到靳怀霄的衣角,纪凛猝然弯腰,一把攥紧靳怀霄的手腕,半拖半拽地把他从人群中拔了出来,紧跟其后的夏渊当即反应过来,立刻带着大理寺诸人擒住一旁面色灰败的元绥。

两人被甩到皇帝面前,靳怀霄已经抖得说不出话,只知道一个劲儿的哭,皇帝眼中划过一丝微妙的嫌恶,当即没有了“撒福”的心情,龙袍一甩:“摆驾回宫。”

*

皇宫中喜气未褪,乾安宫的大门一关,最后一缕阳光被阻隔在外,殿内皆是砭人肌骨的寒。

靳怀霄与元绥双双跪在松软的地毯上,寒气顺着指腹与膝头攀上来,冻得人发抖。

更冷的是靳明祈的表情,他的指腹缓缓摩挲着金龙龙首:“说说吧。你不是祝祷使么,怎么会出现在百姓之中,还打扮成这副模样?”

他眼风一转,落在一旁垂首不语的元绥身上:“你又是何人?”

宫中落针可闻,靳怀霄的牙齿发出“咯吱”难听声:“陛……陛下,儿臣……”

“回陛下,微臣是太医院太医元绥。”元绥抢过话头,俯身拜下,“微臣今早入宫侍奉瑞王殿下,发现殿下略感风寒,恐有发热之兆,为了确保祝祷顺利,微臣得殿下首肯,是以随侍左右。”

靳明祈不言,元绥将眉心紧紧贴在手背:“不料祝祷途中遇到奸人刺杀,祝祷队伍冲散,微臣拼死护送殿下逃离——陛下真龙天子坐镇南门,戒备森严,歹人必定不敢前来,再加之瑞王殿下担忧惊扰圣驾,微臣便找出了几件民间服饰,与瑞王殿下躲藏其中。不想还是让陛下误会,微臣万死。”

靳明祈目光沉沉:“瑞王,是这样吗?”

“是……是……”靳怀霄仓皇道,“是这样的。”

“原是如此。”纪凛记述的笔锋未停,语调平缓,“难怪方才瑞王殿下惊惧异常,莫不是把臣也当成歹人了?”

靳怀霄悚然一抖,一时讷讷不敢言,靳明祈眼中未褪的犹疑愈发旺盛。

他甩了甩手中佛珠,转而看向元绥:“朕瞧着你倒有几分眼生。”

元绥微微抬起些头:“微臣人微言轻,太医院太医皆是国手,微臣实在是……”

“到底是人微言轻还是做贼心虚?元大人,都到乾安宫了,你这可是欺君之罪。”

乾安宫大门被打开,靳怀霁肩头还染着素望山上未化的雪沫,用手掸了掸,方才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儿臣参见陛下。”

靳明祈面上未见意外,只是抬抬手:“太子怎么来了?”

“惊闻三皇弟祝祷途中遇险,儿臣特派东宫卫追查至素望山,终于搜到端倪。”靳怀霁抬起头,幽幽地盯住了元绥的侧脸,“元大人,是你自己说还是本宫替你说?”

元绥依旧保持着微微抬头的谦卑态:“太子殿下想说什么?”

“讲一讲,你究竟是‘元绥’,还是漠北大萨满,拓跋绥。”

元绥身体蓦地僵直了。

“拓跋绥,与你同名的元公子当真是凄惨,被你与耿仕宜联手坑杀,尸骨在素望山上埋了十年才重见天日。”靳怀霁震袖道,“当然了,与虎谋皮的耿仕宜也自食恶果,你花钱买他的命,让这桩丑闻永远不见天日,拓跋大人,好手段啊。”

纪凛瞥了一眼夏渊,后者会意,当即跪下道:“陛下,臣等奉命追查耿大人遇刺身亡一事,种种线索指向漠北。几经辗转,发现太医院的元绥大人先前与耿大人交往,然而来路不明,甚是可疑。”

“三法司兵分两路追查,发现果然元大人身份有异,乃是冒名顶替,真正的元绥已经被耿仕宜与其联手杀害。另一边,发现这位元大人与漠北人来往密切,秘密互通书信,而那漠北人正是当年贤妃娘娘带入大梁的漠北护卫,陆北遥。”

“呵呵……哈哈哈。”

落针可闻的宫殿中突然传来诡异的笑声,元绥,不,或者说拓跋绥跪在那里,笑得浑身都在颤抖,靳怀霄惊异地望着他,又被他蓦地直起来的身体吓得跪坐在地。

拓跋绥扶住膝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陆北遥?什么陆北遥,陆是你们大梁的姓!那是我们漠北的勇士,特赐漠北王姓,步六孤。还有……还有我们的公主,高贵的公主,漠北的神女,却在你们这群肮脏的人手中香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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