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龙椅上,宋德真静静听着薛桧之的陈奏,面上无波无澜,只将一份份奏章拿起扫过,似在掂量什么。
奏章内,罗列王氏一脉结党营私、圈占田亩、逾制逾矩、抗缴秋粮的实证。每一条虽非杀招,但数罪交织,已足够抄家夺爵,打入天牢。
宋德真合上奏章,抬眼时神色平淡:“南迁时,王氏确是有功。如今虽门风败坏,王郢屡屡放纵,幸而爱卿及时挽回,宜宁县君终归无恙。念及旧情,着老太师致仕荣养,以示优容吧。不过……”
他话锋倏地一转,从案底抽出一本密折,掷落阶下,“唯独这份所奏,干系非同小可,仍需薛卿代朕一一详勘,勿令忠良受屈,亦勿放漏网之鱼。”
“臣,领旨。”
薛桧之躬身拾起那份被皇帝单独点出的密折,心中雪亮。
那句“南迁有功”,听着是优容,实则是给王家盖棺定论的悼词。准王郢致仕,不过是给这棵将倾的大树留个看似体面的空壳罢了。
斩除世家的尾大难掉之患,是宋德真夙夜所谋。先前引而不发,一则顾忌南渡时江南豪族保驾有功,若贸然出手易落下过河拆桥之讥;二则恐激起其余大族疑忌反弹,自毁安稳局面。如今借王韫这杯毒酒掀起的风波,正好四两拨千斤,既能瓦解核心,又可达到杀鸡儆猴的目的,让那些人都清楚:当年渡江,尔等不过奉迎,实无汗马之劳,若仍恃旧勋而骄,今日之王郢便是来日之殷鉴。
至于这卷密折,怕正是官家授意,借当前彻查王氏一案之机,要他以九阍之力,顺势去撕咬的另一个猎物。
薛桧之微微抬首,目光与御座无声一碰。龙目深不见底,却能将所有人的生死荣辱尽数算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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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裁最终下定。
王太师教女无方,治家不严,负有不可推卸之责,着即致仕,保留虚衔,以示“皇恩浩荡”,但实权尽失,闭门思过。
涉及具体不法行为的王家核心成员,或流放三千里,或革职永不叙用,或罚没部分家产。又因“兼并过度”、“偷逃赋税”等,王家被罚没大量田产充公,并处以巨额罚金,经济根基遭到重创。至此,显赫百年的临州王家,虽未彻底覆灭,但政治影响力被连根拔起,经济实力元气大伤,内部四分五裂,声誉扫地。
赵文鸿最终只定了纵容包庇之罪,被革职罢官,永不叙用。虽保住了性命,但赵家经此一劫,门楣黯淡,在临州再无踏足之地。
自父亲出狱后,赵清梧自请下堂,魏家顺水推舟,一纸休书了断姻缘。她脱下华服,洗尽铅华,在城外一处清冷庵堂带发修行。
昔日临州第一才女,终成木鱼声中一抹寂寥的剪影。偶尔有人提起,也只叹一声:“可惜了。”
稚女社,女童的朗朗读书声依旧,白雪霁立于廊下,目光落在院中那些懵懂却认真的小脸上,不由想起那个曾经在稚女社教孩子们念《女诫》、讲《诗经》,眉目间带着清雅书卷气的女子,怅惘掠过心头。
“雪霁。”一声呼唤自身后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白雪霁回头,只见花解语步履匆匆而来。
“有眉目了?”
花解语点头。两人随即步入旁边僻静的茶室。
花解语开门见山:“老爷子的事情,你猜对了一半。他突然病倒,是有人下了药在膳食中,而下药的人确实跟谢氏有关。”
白雪霁咬牙道,“谢氏害我是因钱七郎,她想报复钱家,既如此,必然是我和老爷子都在其目标范围内。我让林伯弄来了老爷子膳食中的残渣,请白芷姐姐验过,其中一味天葵,与老爷子日常服用的参茸养荣丸一味的辅药赤芍相冲,才会导致他出现状似风寒入体的症状。而负责膳食的其中一人,并非钱家旧仆,而是年前才被荐入钱府。而细查荐她的人,与谢府上一个管采买的管事沾亲带故。谢氏一向懂药理,只是那味药极为珍稀,如今谢氏的靠山早已倒台,她是如何得到这味药的?而且,此前她联合泽兰来害我,绑了泽兰一家,又是寻了谁的帮手?谁还愿意帮这样的一个没落之人?”
“宋璇玑。”花解语脱口而出。
“什么?!”白雪霁瞪大双眼,强压震惊,“你继续说。”
“我顺着谢氏那条线深挖,发现她身边有个懂药的婆子,而这个婆子,在谢氏被薛桧之抓走那日连夜潜逃。当我们找到她的住处时,她的尸体已经凉透了。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猜怎么着?”
说到这里,花解语突然冷笑出声,眼中寒光一闪:“我们在那婆子贴身的小衣夹层里,发现了一张残破的当票。当的是一支赤金点翠凤尾簪,当铺是‘荣昌记’。而这‘荣昌记’,明面上是寻常当铺,暗地里却是荣安郡主府洗钱和传递消息的据点之一。”
白雪霁胸口剧烈起伏,“所以你认为,谢氏背后是宋璇玑在指使?是她给了谢氏那味珍稀毒药,也是她暗中派人协助谢氏绑架泽兰家人?”
花解语神色凝重地点头:“正是。那婆子当掉的赤金点翠凤尾簪,样式虽旧,但工艺非凡,绝非寻常人家所有。我着人拿着图样暗访,有老匠人认出,那正是当年宫中赏赐给荣安郡主陪嫁之物中的一件。郡主府的东西,流落到一个谢府婆子手里,还被当在郡主自家的暗桩铺子……小春春,这绝非巧合。”
白雪霁瞬间明白了所有关窍。背后有这样一位深居简出却手眼通天的郡主,谢氏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成功毒害自己和钱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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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为什么?”白雪霁眉头紧锁,“宋璇玑贵为郡主,与钱家素无深仇大恨。七郎在世时,虽与她有过交易,但也是各取所需。她为何要对钱爷爷下此毒手?甚至连我也不放过?难道仅仅是因为上次我不应承私盐之事?”
花解语看向白雪霁,神色严肃,“不止私盐。她现在想吞下的是整个钱氏、包括澧棠阁和海贸商队。”
“东家在时,宋璇玑虽野心勃勃,但东家手腕更高绝,两人因此保持了多年若即若离的合作关系。郡主府需要澧棠阁的情报网和钱氏通达四海的商路,而东家则利用郡主府的权势,在临州乃至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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