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了他自污声鸣,值得?”陆徐问道,声音沉郁。

容鹿鸣没有回答。许多事,他都没想过值不值得。

“那件事,非为不可吗?”

“师父您教过我的,百姓的命也是命。”

“好。”陆徐起身,拿了个桌上的胡饼。

临走时,还是忍不住说了句:“若一定要去,不如同师父一道回……”意识到自己用错了言词,陆徐连忙道,“去西戎,仍旧,开药铺。”他心里想的是,若在自己的庇护下,即便真回了西戎,也当是无虞。

容鹿鸣笑了一笑,认真地对陆徐说:“待这事了结,我就在西戎等着师父。”

陆徐环顾四周,视线又落回容鹿鸣:“其实,那小子待你,还算不错。”

不几日,陆徐离开了皇宫,说是去寻药。

在永安宫待到亥时,萧正则回了文华殿。说是要处理政务,不到盏茶功夫,已从后门走了出去。

托他师父容鹿鸣的教导,他还是皇子时就能自由穿行于宫闱之间,现在,更是轻车熟路。

他是要去兴师问罪的!今日发生的一切,容鹿鸣事先均未同他说过。在宋淑离倒地的刹那,他才蓦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镇国公宋衍之女,后宫地位仅次于皇后的淑妃,谁敢给她下毒?以宋衍的谨慎,宋淑离身边一直有他安排的试毒女侍。

除非宋淑离自己愿意,谁能迫她喝下那毒药?

她忍着剧痛,拽住他衣袖时,指节已发白。眼里,是哀哀地恳求,嗫嚅着,吐出两个字:“友笙。”

若是换了别人,萧正则一定治其一个嫁祸皇后之罪。可宋淑离不一样。当年她陪在太子身边时,最常问的,不是别的,却是容鹿鸣的旧事。她曾向容鹿鸣讨过一幅画,多年来,一直珍惜地挂在床头。

成为太子妃后,宫里的宴饮雅集,她一概不爱参加。但若听闻容鹿鸣返了京,她便会去。为了要陪伴静妃,容鹿鸣总会去露个面的。

萧正则曾心有困惑,以为宋淑离是为着什么目的,想要尽力笼络容鹿鸣。可后来却发现,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她曾同太子说,想要拜容鹿鸣为师,学习经史与书画。

太子听后,哈哈一笑,“恐怕是晚了,她的关门弟子你认得,就是他。”太子指指坐在一旁的萧正则。

“不用那样正式,容少将再去弘文馆授课时,可否允许臣妾前去?”

少有的,她眼里拢着希冀的光。太子默了片刻,才对她讲:“南境军务繁忙,以后,鸣鸣大约无暇再去弘文馆了。”

她眼里的光灭了。像是压在松枝下的火苗,本待着阵干爽的风……然而,风未来。萧正则隐隐觉出,宋淑离心底深处,想成为容鹿鸣那样的人。

她想向太子讨一本容鹿鸣亲手批注的《通鉴》。太子说他手中也只有一本,她可以随时来他书斋里看。

萧正则什么话都没说。容鹿鸣亲手批注的书,除了这一本,其余的,都在他那。只是旁人都不知道。

后来,那一本《通鉴》到了宋淑离手中,就置在她床头,不知被她翻阅过多少遍。

她是决然舍不得害容鹿鸣的。她昏迷前说的那两个字是“友笙”——容鹿鸣的表字,不是“皇后”。这其间包含的情谊和信任,不言而喻。

容鹿鸣对她说了什么?

她不懂药理,却肯这样帮容鹿鸣,于她而言,几乎算得上是豁出性命。

立在冷宫偏殿的花窗外,萧正则一瞬地恍惚,觉得仿佛回到了昨日里。冷宫之内,屋宇不少,只有这里被称为偏殿。因为这里最简陋,亦和其他屋舍隔着点距离。当年萧正则的母亲怀着身孕,犹被关到此处,足见其受到的厌弃之深。

清苦是清苦,可在母亲被赐死前,日子里常有欢乐。母亲在院里大片缺砖的“土窟窿”里种花、种菜。每月,内务府供给他们的米、面少得可怜。可母亲会给他烙胡饼、做疙瘩汤,把自己种的韭菜和蔓菁切碎,拌到剂子和汤里,萧正则觉得美味极了。母亲有时还会着意省下些面,待到月末,掺上省下的鸡子,给他炸巨胜奴……

即便在容鹿鸣出现很久以后,他都不能回想这些。每每触到一点回忆,他不会哭,泪都流干了,只是会彻夜难眠,止不住地颤抖。

幸好,容鹿鸣出现了。她当时以为他在害怕,害怕这从此以后唯他一人的陋室。她守在他床边,作为一名医者、更像是年长他许多的阿姐,整夜整夜地陪着他。

就像后来当她自战场归来时,他亦守在她床边那样。

他的命是容鹿鸣救的,不仅如此,若非容鹿鸣的教养,他不会站到如今的位置。

待掌了权柄,他立即令人将这偏殿收拾出来。其实不必收拾,没人愿意住在这里。这里还保持着当初的样子,同萧正则离开时回望那一眼,看到的全然相同。

他离开这里,去了静妃那里,做了她的养子。

一直到很后来,他才知道,此事也是容鹿鸣在幕后默默促成的,甚而,承了太子的猜忌。

那会儿,他正极力剥离自己,从对容鹿鸣的迷恋里,他以为是迷恋。如同是从野兽身上剥下那温热的毛皮,鲜血淋漓、灼热激烈,他剥离着自己的心。

他应当克己复礼,只把她当做“容讲郎”。

彼时,容鹿鸣在南境领兵,与南蛮人交战。她不在身边,这是多好的机会!可是,许多事情、细节,静默之间纷纷朝他聚集,仿佛他虽言忘记,却又于无形之中结了张网,网住了它们。

他师父容鹿鸣最是无情,从不提及何时归来,从不说再会,每次同他分别都如同诀别!

可淡笑的面孔之下,她默默为他做了许多事。越想挣脱,这爱念束他愈深。

无事之时,他就来这偏殿里独坐。昙现、忘筌都被他留在殿外。

一坐一整天。脑里纷繁的画面不停扰动,深恨的、快乐的、欢欣的、忧伤的……像是由明到暗,再由暗到明的天光。他本枯坐在寒夜里,容鹿鸣出现了,为他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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