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山县隶属庐州府,县衙设在原故埠镇。

故埠镇在前朝早期隶属六安县,设巡检司,前朝明孝宗弘治二年改制,合兴贤、开化等地升霍山县,挂衔六安州。

采薇能知道这些,多是听乡里富户老爷吹牛X知晓的,少部分则是她向里长爷爷打听来的。

话说这一辈子她还没去过县城哩,可想而知活得多苦比!

两岁那年,头一次知晓自家所在地是乡里,采薇还暗戳戳地域优越了一回,窃喜总比生在村里强!

结果到五岁时才搞清楚,兴贤乡的“乡”并非后世基层行政区划中的乡,而是纯纯的地名,可以理解为宋家所在的村子就叫“兴贤乡”。

毕竟也是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三年苦读、四年散学的高等教育人士,采薇还是知晓些历史的。

比如古时有些朝代基层行政区划是以地域范围划分县、乡、亭,但有些朝代县、乡意义完全与历史不同。如《乾隆望江县志》中就有记载:“古者县百里,乡三十里,亭十里······,后世县无大小,皆指城外四方为乡······”

关于这些历史,过年前采薇还听到个好笑的。

这不杨鸿之都八岁了还是个弱鸡样儿,杨叔眼看打猎手艺家族传承在儿子这里怕是没指望,便送儿子去上学。

杨鸿之在学里也不知是听夫子讲还是同窗说,知晓了些历史,回来一通显摆。

采薇就知道了前朝时期南边有些县的辖区不叫乡,人家叫“都”,原因是这些地区曾被南宋统治过。

呃——

虽然这些是史实,可前世读书时没注意,今生嗯······采薇这一辈子忙着苟活,哪有精力操心这些不顶吃不顶穿的东东,她掂了掂背上箩筐大踏步下山。

越靠近山脚,丘陵坡沟里旱地越多,及至山下平坦处水田连片,还未走近便被稻花香萦绕。

现在正值灌浆期,农人不敢松心,大热天的戴着斗笠在田间侍弄稻子。

杨鸿之一路走过,叔伯爷爷叫个不停,当然,别人也很乐意与他打招呼。

采薇就不一样了,这些乡里长辈上一秒还在乐呵呵与杨鸿之打招呼,下一秒看到她,登时变脸。

有那好事长舌婆子挺直腰身撇着嘴往她背上的箩筐里瞧,有些老汉嫌看她脏眼,索性直接低头继续忙活。

采薇也不在意,颠颠地往家走,进了乡道,瞥一眼前面的背影自己拐入了既路过杨叔家又能到自家的巷子。

反正已经回来,杨鸿之要是出什么事儿与她无关!

兴贤乡很大,只主街周围就有几百户人家三位里长,房子沿着通往乡外的主路集中分布在山神庙周围,内里巷道如蛛网。

巷道里院门外玩耍的小孩远远见她走来喊叫着一哄而散,有些孩子藏自家大门后,等她经过时扔柴棍石子。

对此,采薇来者不拒,捡起柴棍反手丢进箩筐,至于小石子,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一路走过,巷子留下一串小孩啼哭声以及大人的呵斥。

一生两世,自认颇有见识奇遇和肚量胸襟,可每每被“南村群童”欺负排挤时,采薇又不得不承认,这一世她在乡里的人缘着实不咋地!

路过一户青砖黛瓦石院墙的人家,采薇驻足探头。

见屋门敞着,她站在院门口朗声道:“婶儿,在家没?”

“哎,三丫啊,进来。”灶房门口探出个脑袋,一妇人朝她招手。

采薇摆摆手笑道:“婶儿做饭呢,我进山遇着叔了,叔让我带话‘晌午他想吃干饭’。”

方氏在围裙上擦着手出灶房,嗔责道:“见着你叔啦,哎哟,你怎么进那老远,万一碰上野彘狼崽子的可不好,以后莫要进山了,小孩子家家·····”

见她往正房去,采薇连忙告别:“婶儿,话带到了我先回了,三宝哥哥在后面呢。”说罢双手拽住肩膀处的皮带子,一溜烟跑走。

方婶那样儿,肯定是要进屋给她拿点心发糕吃,今儿杨叔已经帮了她大忙,可不能再接人吃食了,她又不是真七岁的小屁孩,哪能不知这等人情往来!

转念之间,采薇心里唾弃了一回族里叔伯婶娘、乡里长舌八婆,一个个耳朵中间夹回教禁忌长双眼睛纯为了出气,就知道说她顶撞长辈、不服管教、好吃贪嘴,永远看不见黑心偏袒的爷奶、老牛一样的爹妈和快要被饿死的她!

哼,还说她不知廉耻,真是搞笑,她这样的如果算不知廉耻,那宋成华、杜氏、宋孝智、宋慧之流得是没脸没皮出门裸奔都不带怕。

她不过是想要家里干活分饭公平些,这些人就骂她没大没小不服管教好吃贪嘴,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让他们过这等干最多的活吃最少的饭的苦比日子,保准一个比一个更能闹事。

也不知上辈子造了啥孽,她这辈子生活简直是苦得没边儿了。

老宋家在宋氏一族不算穷,日子之兴旺甚至能在乡里排上号,可她所在的长房,活像生来就为老宋家当牛马一样。

二房三房的叔叔婶婶能动嘴绝不动手,下地干活时偷奸耍滑那叫一个六,中间两位嫁人的姑姑就不提了,毕竟“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

她那没成亲的四叔和小姑姑,更叫一个绝!

也不知科场有谁在,四叔宋孝智认准了读书下场考科举。

她爷奶那眼神也是真有问题,竟然觉得肥头大耳的幺儿是块读书的料,先是送到乡里老童生那念书,没几年便转学去县里书院,一年束脩二十两,连带笔墨纸砚裁新衣裳逢年过节给夫子送礼这些零碎,只她四叔一年的花销估计四十两都不够。

当然采薇不是气这些花销多,也不是眼红没花在自己身上,她是单纯觉得老宋家做人不讲究。

要宝贝幺儿,没问题,那是你老宋家乐意,可你不能把长房一家子不当人啊!

地里活计百分之八十都是她爹娘大哥大姐干,结果长房六口人连个饱饭都吃不上,反观她四叔,左手擅花钱右手擅画饼。

凡休假结束回书院时,一句“等儿子考出来好好孝敬爹和娘”便能带走三五两银钱。

要说二房、三房婶娘们没意见,那是不可能,可她四叔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只稍装模作样说句“我要考中秀才家里田免税后就不用嫂子这般劳累了”,或是对着侄子侄女夸海口“以后你们就是秀才的侄子侄女说亲也能体面些”,便能让她那心里不痛快的二婶三婶换上笑脸。

当然,采薇绝对不承认她是嫉妒四叔这些话没对着她娘或她大姐和她说,她是纯肠胃不好消化不了四叔的饼。

至于她小姑姑宋慧,这个被爹娘寄予厚望取名“智慧”的“慧”、希翼能旺一旺兄长科举运的姑娘,小小年纪就精通“势利眼”“看人下菜碟”等技能。

若非这小姑娘与她是血缘亲属且血亲很近,采薇高低得骂一句“狗仗人势狗眼看人低”!

家里是她奶杜氏掌家,米面蛋肉食材由她做主,家务活计由她分配,便给幺女安排了分饭的活儿,这小妮子见爹娘不待见长房,便也不拿正眼瞧大哥一家,分饭时心都偏到天边了。

这般做派,采薇就是自认肚里能撑船也没法不与这位小姑姑结梁子!

而她爹娘,简直就是宋家的老黄牛,最能吃得了苦受得了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猫晚,忙完田里忙家里一年到头不得闲,结果分饭时稀粥米粒数得清干饭永远只半碗。

采薇不止一次可怜自己,这一辈子比乞丐还不如,乞丐饿肚子吧人不用干活,她呢,不仅要挨饿,还得干老多的活儿。

劳动就得有收获,干那老多活儿还得挨饿,不如磨洋工或者干脆不干!

自三岁认清这一事实后采薇便开始反抗,经过她坚持不懈的斗争反抗,当然,在别人眼里是“不服管教一身反骨”,终于取得进展——今年刚过完年,她家独立了,再也不用给宋成华杜氏一大家子当牛做马干苦力。

虽然依旧吃不饱,但吃个饭终于不用看别人脸色了,采薇还是很开心的,情不自禁哼起小曲儿。

虽在乡里人眼中,她依旧是个好吃嘴不讲理、目无尊长不知廉耻的泼皮无赖。

兴贤乡是霍山县下辖的大地儿,方圆好几百里都叫兴贤乡,全乡只里正就有十八位,保长、甲头就更多了,有些姑娘说是没嫁远还在乡里,可婆家到娘家的脚程得走半天。

就兴贤乡的主街,以采薇现在的小短腿从头走到尾得三五刻钟近乎半个时辰的功夫,主街和好多老巷道都铺了青石板,巷道两侧沿着各家院墙留了水渠,方便排雨水和各家生活污水,各片区都有安排专人打扫巷道,路面很是干净。

也不知谁家早早吃午饭,鸡蛋炒韭菜的香味飘得满巷子都是,采薇不争气地吸了吸鼻子。

越往里走,饭香越浓,不过她知道跟自家没关系,宋老大家从没有过一天吃三顿的日子。

以往没分家时,农忙时节还能蹭着下地干活的人吃三顿,虽依旧吃不饱,可顿数实打实增多了,现在分家了,她娘恨不得吃一顿顶十天,多省些粮食换钱。

不过今儿不一样啦,只肉都能吃个饱,采薇舔着嘴唇加快步子。

宋氏是乡里大族,时人喜聚族而居,因此,宋氏一族大部分都住在一个片区,只少数几户兄弟分家嫌祖宅地基小院子窄迁去了别处,不过是离祖祠远些,依然还在乡里。

宋成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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