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花也没办法,阿措现在活脱脱是第二个凌波了,心思如海的样子像,一意孤行的样子更像,她和小柳儿都是习惯听凌波的话的,自然被克得死死的。

但阿措也像凌波,并不说谎。她说有分寸,果然就有分寸。京中规矩,年前的最后一宴山矾宴其实是虚设的,不过应个景,因为多半是和年节撞上的。所以崔景煜的兰花宴就是年前的最后一宴了,隆重自不必说,关键是主家是崔景煜,花信宴上的“状元郎”。满京的夫人小姐,没有不去的。

其实这也是好事,因为崔景煜的请柬也漫洒,京中世家,镇北军将领,都全部收到了。叶家也不例外。

凌波自然是要去的,不仅去,还对崔景煜大肆点评:“好你个崔景煜,真当选妃呢,满京城送请柬,有你哭的日子。”

她骂崔景煜其实不是为出气,要出气当面骂不好?其实是想激清澜一起去,但清澜整个就是古井无波的状态,只淡淡道:“今日我要上山礼佛,已经托了月绮照顾你们了。”

凌波还想垂死挣扎:“韩姐姐家里还有事,不好麻烦她吧?”

她话递得太明显,连清澜这种没有急智的都笑了。

“月绮向来是越在人群里心气越高,没什么不好的。”她见凌波神色掩不住的沮丧,笑着摸了摸凌波的肩膀。

在阿措眼中无所不能的叶凌波,在她眼中,也是自家爱动歪脑筋的小妹妹罢了。

“别气了,我去寺里,给你带桐叶糍粑回来吃。”她笑着道。

“又不是小孩子了,谁要吃这个。”凌波嫌弃地道。但最后还是服软道:“给阿措带两个红豆馅的,她不爱吃太甜的。”

“好。”

凌波激清澜不成,只得自己去赴宴,没想到临时又出问题,阿措又不想去了,说是有点累了,凌波摸了她额头,见没有发烧,人也挺好的,只当她是真累了,只好把她留了下来。好在清澜下午才去寺里,上午可以在家照料阿措。

凌波一走,家里只剩下清澜和阿措,清澜还在叫厨房做点补精力的汤来给阿措吃,一回转身,阿措直接从床上下来,跪在了地上。

清澜吓了一跳,心里也知道是有事要说,屏退丫鬟,把她扶起来,道:“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这样起来?地上凉,小心受了寒,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呢?”

阿措只垂着头,把自己和魏禹山的事说了,但也没全说,多少隐去了自己处心积虑的部分,听起来更像是花信宴常见的少男少女情窦初开的故事,只是其中夹杂着叶家和崔景煜的事,所以弄得复杂了。说到被沈碧微逮到,限令她跟自家姐姐坦白时,更是脸红红……

清澜听得笑起来。

“我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为这个。”她拉着阿措在炕沿边上坐下来,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花信宴本来也是为了男女相看的,并不算什么事啊。”

她比凌波又不同,凌波虽然也爱护阿措,但那是自家人的护短。她是真的如澄月照山川,有种天然的温和包容,被她那温柔的眼睛一看,阿措心中那些弯弯绕顿时如同烧起来一般。

“但私会女眷,还支开下人,这可不是大家公子的作为。这是禹山的疏忽,也不怪你。以后提醒他记得就行了。”清澜仍然不紧不慢地道。

“那凌波姐姐……”阿措犹豫道。

“没事,凌波那边我会跟她说的。”清澜见阿措神色一动,知道她是怕凌波,笑着按了按她的手:“放心,我会慢慢告诉她的,就算她生气,也有我呢。”

阿措这才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今天不去宴席也是为这个吧?”清澜笑着问她:“我还以为真是累着了呢。”

“有点不好意思去了。”阿措垂着头道。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清澜道。

“他那么崇拜崔将军,因此误会姐姐。姐姐对我这么好,他还冒犯姐姐,我不想和他好了。”阿措赌气道。

清澜被逗笑了。

“这是小孩子的气话了。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就行了。”她眼神平静:“我和崔侯爷的事是我们之间的事,不该影响到你们的。”

“不行,大姐姐二姐姐现在是我最亲的人,他对你们无礼,就是对我无礼,我不会原谅他的。”阿措倔强地道,看了一眼清澜,又道:“崔将军对姐姐不好,我也不会尊敬崔将军的,他也受不了这个,我们不如早散早好。”

清澜屏退自己的下人,却并没屏退阿措的丫鬟,杨花在旁边听着。如果说最开始她还以为阿措是怕凌波所以选择和清澜坦白的话,听到这里,她心中已经一片洞明。

这个表小姐,真是得到自家二小姐的精髓了。

杨花自幼在叶家长大,要论对自家大小姐的了解,没人比她更深了。自家大小姐,端庄如菩萨,但心善也如同菩萨。看起来温和婉约,其实是个女君子的性格,外柔内刚,她认定的事,谁也拗不转,内宅的阴狠手段,到她这儿就折戟。而叶大人身上那些外面的儒家道理,真论起来,还不如她正。

这样既不吃软,也不吃硬的人,唯一的一条路,是自家二小姐琢磨出来的。而表小姐也学会了。

正如凌波所说,清澜是世上最好的姐姐,甚至有着母亲般的光芒。

以崔景煜的权势去劝她,没有用,因为她不是逐利而行的人。用当年的旧情去打动她,也没有用,因为她甚至都不愿意说出当年退婚的理由。

但如果阿措和魏禹山真为了她和崔景煜之间的“陈年旧事”而受困,不怕她不和崔景煜私下交涉,双方大人扮作表面的和善,好给“小孩子们”创作一个友善的环境。

果然,她就道:“何至于此,我和他虽然退了婚,仍然也还算朋友,两家仍然可以来往的。你和禹山别犯糊涂,我找个时间,和崔侯爷说开了就好了。”

二十四番花信风,春色萌动,只要相遇,就有故事。何况他们俩还是曾经定亲的“故人”。

“那姐姐今日去参加崔家宴席吗?”阿措于是顺势问道。

这句话一出杨花就有点不安,意是好意,只是太心急了,阿措毕竟虚岁才十六岁,到底不如二小姐老辣。果然清澜就眉头一皱。

但年纪小也有年纪小的好,船小好调头,见势不妙,阿措连忙一脸乖巧,一副自悔失言的样子。

清澜心思坦诚,哪里会想到阿措也跟着凌波“学坏”了呢。

所以她也并没有往别的地方想,只是道:“今日只怕来不及了,等年后再说吧。”

崔景煜如今正是鲜衣怒马烈火烹油的时候,办这封侯宴也多少有点给她看的意思。想到要主动找他说话,清澜也有点为难。

都已经当了侯爷了,这脾气怎么还和当年一模一样,难缠。

她心中叹气,又有些怅然。见阿措看着自己,怕她担忧她和魏禹山的事,还安她的心,笑道:“没事的,花信宴还长着呢,禹山又年轻,多拖一阵子,反而见他的心性,这是终身大事,不能轻易着急,知道吗?”

阿措哪里是担心魏禹山,但也一副乖巧模样,道:“知道的。”

“好了,那就没什么事了,你别担心,凌波那边我会慢慢说的。”清澜摸了摸她头发,吩咐丫鬟春鸣道:“我明日再去礼佛吧,在家里陪你一天,省得你心神不宁。”

“好。”

清澜安抚了阿措,自己走出来,脸色就沉了一些,当着阿措,她十分温和,但她毕竟是当家的大小姐,自有一份威严在。杨花机灵,一直跟了出来,见清澜瞥她,立即识相地跪了下来。

阿措年纪轻,不懂事,但杨花作为跟着她的大丫鬟,又是惯知京中规矩的,是难辞其咎的。

清澜虽然仁慈,但从不轻易破坏规矩。

“你这事错得太大了,告诉杨娘子,罚你三个月的俸禄,跟着的下人全都罚俸一个月,罚完了换一批我房里的人过去跟着阿措,小姐犯错,你应该劝,劝不住也该告诉我们。你是大丫鬟,这事办得太糊涂,杨娘子知道了,面子上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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