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吴一身烟蓝文士长衫,身形高挑单薄,若不是他左手间捏着把分量深沉,玄铁制成的算盘,一眼便只让人觉得是个病弱书生。

可他一到,原本一堂懒懒散散姿势千奇百怪的镖师个个立正站直,垂头盯着脚前三寸,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口。

聂峥挡在自家女儿面前,腆着脸哄道:“诶,子衡啊,你莫生气。霜霜不过是跟我们闹着玩呢,仔细你的咳疾又犯了,多划不来!”

周吴凉凉看他一眼,聂峥立刻住了嘴,给自家女儿丢下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丝滑地滚一边去了。

聂霜霜捏着裙子,低着头站在那儿,就像个大写的怂字。

周吴看了她一会儿,薄唇轻启,直接下了决定:“你不许去,再闹,回去抄家训十遍,禁足半月。”

“你!”

聂霜霜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双瞳渐渐盈满了泪,气急道:“周子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为什么想去!你有本事就把我绑在房里饿死,否则你就是打断我的腿,我也要去!”

少女丢下一句,也不管一屋子人高高低低的抽气声,捂着眼角便冲出了门外,蜿蜒的裙摆飞扬而起,像一朵艳烈明炽的花。

周吴唇色淡白,闭目浅叹了口气,转身与聂峥商量道:“来了桩大生意,正是去往华阳名剑大会,只是这雇主指名要甄三娘陪这趟镖,还不许我们让她知道,颇为蹊跷。”

这届的名剑大会,定在了华阳山庄举办。

此次盛会声势颇为浩大,英雄帖一帖千金难求,皆因参会者除了华阳、云山与江湖一众大小门派外,竟还有蜀中神焰教——原魔教教主苏潋于一年前离奇身亡,继任者竟然是云山弟子季灵樾。

虽然他不肯用回云山行辈,但毕竟是根正苗红的名门出身,可信可靠了不止一点,断不会像从前苏千秋那般,做出宴上给人下蛊的阴损事。

江湖间纠缠厮杀了数十载的正邪较量就此消弭,这场齐集了风波三端主人公的名剑大会,霎时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

钟滟接到这趟华阳护镖的任务时,一头雾水。

按理说,她才刚从扬州回来,怎么也得歇个一阵子。可周总管带着歉意亲自上门,又许了她不少佣金,她也便接受了——孤烟镖局要养那么多人,又时常接济城中孤寡,每日的开支流水一般。雇主给的那么多,这趟镖路又是难得的太平线路,实在是没理由拒绝。

她收整了行装,习惯性去聂霜霜处寄存月亮时,便见少女在房中收拾了十几个包袱,一副要搬家的架势,见了她还兴奋地问:“此去华阳山庄,少说也有一月行程,南边是不是湿瘴很多,你说我要不要再找周叔多配几瓶防湿疹的药膏带着?”

钟滟愣了,不解道:“你也去?”

老夫人四十出头才生了聂霜霜这个唯一的小女儿,自幼捧在掌中如珠如宝,怎么会舍得让她外出走镖。

聂霜霜兴奋一笑:“我娘听说你也去,耐不住我哀求,终于答应我去啦!”

钟滟不信,只默默地看着她。

聂霜霜一吐舌头,哀嚎道:“虽然我答应她说这趟回来就乖乖议亲,但……回来再说嘛!”

少女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抱着钟滟的胳膊撒娇道:“甄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心思,这趟外出,我定要想办法弄到情丝绕,回来就叫他周子衡好看!”

钟滟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她,一时有些头疼。

聂霜霜喜欢周总管也不是一两日了,可周吴是聂老镖头的结义兄弟,不说辈分,两人间光年岁便差了快有两轮。便是周总管真如聂霜霜所说,对她并非无意,也断拉不下脸来开口求娶义兄幼女。

钟滟自己心虚,劝起人来软绵绵的,半点没有说服力。

聂霜霜也不会听劝,她人小鬼大,一门心思要搞到传说中的顶级春药「情丝绕」,把周吴按在床上生米做成熟饭,看他敢不负责。

周吴看着文弱,可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一手铁算子堪称一绝,百尺外的蚊子说打断腿,绝不擦伤翅膀。

钟滟不禁为少女的天真畅想捏了把汗,又担心起她若真得缠着自己去□□药,该去哪里买才好。

这两年她虽走南闯北,可跟得都是局里的明线,还真没买过这些黑市上才有的东西。

她叹了口气,决定先不去想这些复杂的事,帮着少女挑拣包裹,硬是把那十几个硕大包裹缩减成三小包后,才抱着月亮去老夫人处寄养。

……

次日,一行人便整装列队,出了秦州城。

此次押送的首镖是一把剑,十分神秘。

若说它是把名剑吧,可却封在个雕工粗陋的榆木剑匣中,一看便是街边巷角随意买的,极不走心。若说它是柄废铁,偏生雇主又花了天大的大价钱,还不放心,要亲自随行。据说光是这一单的镖银,便能抵过整个孤烟镖局小半年的流水。

此次带队的是局中新一代里最厉害的镖师——「穿云镖」卢定七。有他一路规划路线,安排人马,打点关卡,根本用不上钟滟费半点心。她乐得清闲,骑着马与聂云骏、聂霜霜兄妹一路赏景闲聊,只觉这一趟活儿倒比春日出游还松快些。

唯一让她有些膈应的是,这趟镖的雇主,竟是前日里她在阳关客栈中遇见的那名灰衣人。

这雇主身份神秘,只知姓木。

她百思不得其解,这位雇主分明这样有钱,怎会任由自己在一家酒肆大堂中潦倒成那个样子。

幸亏他今日换了身干净的灰衣,一头白发也梳得齐整,面容虽清癯平淡,倒透出几分斯文儒雅的气质——毕竟要同行一路,又是整队人要好生伺候的金主,好歹不用担心他邋里邋遢,散发出什么怪味。

钟滟一路走着,不知为何,时不时便分心用眼尾余光去瞄他。

这灰衣男子的性子似是颇为孤僻,一路只是骑着马远远缀在队尾,并不与众人说话。

他是毕竟金主。起先,卢定七还嘘寒问暖,事事与他通报商量,生怕他受到了慢待。后来见他面上冷淡,其实很好说话,从不对行程安排提出任何异议,便放下心来,不再多打扰,任他一人清清净净地行路。

此次镖货辎重并不多,行过两日官道后,众人便轻装简行,预备穿过傥骆道,翻越秦岭直抵汉中。

此乃通往华阳山庄最近的一条路。

只是蜀道难,山路艰险,离了官道没有驿站,夜深时,众人只得在荒岭野径间草草歇脚,幕天席地,凑合一晚。

卢定七安排队伍各自生火造饭,又搭了几处简易睡帐,给金主和两个女孩子用。

钟滟一路上什么也不用做,临了还不用守夜,又捞了顶睡帐避寒。待遇这样好,她一时都有些混乱,也不知自己是出来陪镖的,还是郊游的。

她没和卢定七一同走过镖,私心里奇怪,聂霜霜就罢了,怎么她也有睡帐,难道卢七爷是这样怜香惜玉体贴女子的人吗?

镖局出门在外,向来是女子当男子用,男子当牲口使的。

她正蹲在营火前烤干饼吃,忽听得不远处野涧方向,飘来一阵吹奏草叶的声响。

寻常人吹草叶,多是清越明快的调子,偏这乐声却缠绵低徊,混着山涧泠泠水声,透出几分如泣如诉的悲意,在夜色间丝丝缕缕地漫开。

她无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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