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筠熙负伤,九皇子向皇帝请命召来御医为其治疗;李时丰则同赵泓玉被圣上传去御书房进行问话。

李、谢二人就以此为由顺理成章地待在了宫中。

柳洵和柳盈霜到底是有贼心没贼胆,虽蛰伏多年,但见如今事情败露,又被下了诏狱,等待审讯,皆是一副看似冷静实则惧怕不已的模样,看守关押了一日一夜,硬是一口饭菜都不肯吃,将自己弄成浑浑噩噩的模样。

大理寺的人从那些个尸体上找到了北蛮人与柳氏姑侄通信的证据,狱卒则成功取到了柳盈霜还未来得及销毁的残害柳贵妃的香料,并送去太医院进行检验。

所有的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诏狱。

杜寿年留了些人手在大理寺专门负责尸体的搜检,独自入宫,同狱卒说明了来意,这才得以进入那漆黑的地牢。

来到那处虽简陋但丝毫不见被押之人窘迫之状的牢狱前,杜寿年轻叩木板,将里面那人叫醒。

“见过谢相,可否与杜某一叙。”杜寿年恭敬行了个见面礼。

“进来吧。”

杜寿年喜上眉梢,忙叫守在旁边的狱卒打开门锁,径直踏入其中。

谢康依旧是一副精神十足的模样,鬓角有些斑白,却也面色红润,有生龙活虎之态,衬得那双慈祥的双眼愈加明亮起来。

“大人,不日陛下便要亲审柳氏,您也就快要重新和小女团聚啦!”

谢康微微一笑,邀请杜寿年坐下说话:“杜大人前些日子可是南下去了?”

杜寿年转过头,有些惊诧:“大人是如何得知的?”

“啊,只是鄙人的猜测罢了。”谢康摆摆手,又将话题一转,“我家那小女是不是没有老老实实待在府中啊?”

杜寿年凝噎半晌,犹豫之下还是小声告诉了谢康实情。

“给大理寺添麻烦了,鄙人代小女向诸位道谢。”

谢康正要施礼,却被杜寿年慌忙制止:“欸欸欸,这怎么使得呢,大理寺感谢令爱还差不多。”

谢康闻言面色有些微变:“此话是……何意?”

“实不相瞒,大人,谢小姐在最近这些案子里可替我那不成器的徒儿帮了不少忙,如今九皇子邀请衡王和我那徒儿进宫,其实令爱也是助皇子回宫的功臣之一啊……”

“她如今亦在宫中?”谢康措不及防抓住杜寿年的手臂,面上的担忧之色肉眼可察。

“大人不必担忧,令爱必然不会有事。”杜寿年急忙安慰起谢康。

“欺君是大罪。”谢康心中忧虑不减。

杜寿年见此,环顾一圈四周,以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同谢康担保:“放心,大人,陛下明察秋毫,且慧眼识珠,极爱人才,您不相信我也该相信陛下。”

谢康缓缓抬头,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经过几日的修养,谢筠熙终于可以正常行动,只是还不能跑动,眼见着离审判柳洵之日越来越近,谢筠熙和李时丰和小明申请出广庆宫看看。

“你出去作甚?待在这里好好养伤,如今外面的局势你不方便出面。”李时丰把谢筠熙轻轻摁回被褥间。

“那日……陛下已经看见我了吧……他知道我是谁吗?”谢筠熙扒住被沿,有些举足无措。

“殿下不是说了就算你身份暴露他也自由打算吗?不必担忧此事。”李时丰揉了揉谢筠熙那有些杂乱的毛发。

“我只是觉得……我应该更加坦诚一些。”谢筠熙将头转到一边。

“更加坦诚?”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威仪之声,将屋内的二人吓得俱直起身来。

“见过陛下!”谢筠熙掀开被褥跌跌撞撞要下床,却被皇帝亲自制止。

“谢今安,不必行此虚礼,你伤未好,躺着罢。”赵砚宸向身后的燕德海使了个眼色。

燕公公立刻上前,正要来扶谢筠熙,却被李时丰上前一步隔开:“不劳烦公公,交给下官便好。”

燕公公尴尬笑笑,眼里却露出意味深长的意味,同皇帝对视一眼,得到默许后又退到一边。

“时丰啊,果真如老三说的那般,你与谢小姐关系匪浅啊。”皇帝摩挲着下巴,一副兴味盎然的模样。

“陛下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李时丰替谢筠熙掖好被角,又低头在皇帝面前拘礼。

“朕是来慰问这位技艺非凡的姑娘,顺便来道个谢的。”赵砚宸找了个椅子坐下,现在倒是没有一点皇帝的架子。

“陛下,臣女怎么受得起陛下的道谢,为国解忧这是臣女的份内之事罢了。”谢筠熙差点被吓得心脏骤停。

皇帝!这可是活生生的皇帝!他竟然和我道谢!!

“对了,朕来,还有一件事。”赵砚宸顿了顿,接着往下说,“今安啊,你爹不日便可出狱了,朕让杜寿年去查过,你爹干干净净,两袖清风,贪墨一事纯属妄言。”

“多谢陛下!”谢筠熙听罢这才有些喜色,但眉间依旧有三分疑虑未解,“陛下,臣女其实……还有些事不太理解。”

“好了,朕今日先探望到这了,燕德海,送朕回去吧。”赵砚宸点到为止,没有继续回答谢筠熙的疑惑,转身吩咐完燕德海便跨门而出。

谢筠熙只得同皇帝恭敬告别,复又躺回被褥中,闭上眼仰面沉思。

“你刚刚想问陛下什么?”李时丰坐到床畔。

“好多好多问题……罢了,等我爹出狱了我再去弄清楚吧。”谢筠熙避开伤口小心翻过身,同李时丰对上视线。

二人相视无言。

终于到了判罪那日,朝堂之上,柳洵和柳盈霜面无血色,被押到众官之间,赵砚宸毫无感情地俯视这两个自私自利之人,没有给他们一分好脸色,却没有急着问话,而是将目光转向柳无涯:“国师,你们柳家的人,是何意啊?”

柳无涯看上去无甚波澜,只是依言出列,手持象笏缓缓低头,跪倒在地上,向皇帝请罪:“臣从未想过,柳家竟然出了这样两个卑鄙无耻之人,望陛下严惩。”

柳洵和柳盈霜见状已经知道自己被柳家抛弃的结局,眼里顿时无光,已是一副绝望之色。

“你们两个,抬起头来。”赵砚宸没有立刻理会柳无涯,而是又转向阶下跪着的那两人。

“是……”柳氏姑侄的声音俱是颤抖不已。

“柳盈霜,你残害血亲,又欲害朕的皇嗣,和柳洵狼狈为奸,自北蛮之人手中谋利;柳洵,你为一己私欲,私通敌国,残害朕的忠良之臣,你们两个可认罪?”

众臣惊诧的目光投向地上跪着的两人,朝堂之上如同炸开惊雷一般,议论声顿起。

柳无涯始终没有抬头,只是无言沐浴在众臣愤怒与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就如一尊风化的雕塑,在暗光中一动不动。

“认……臣与姑姑鬼迷心窍……”柳洵卸了力,一屁股摔坐到地上,目光溃散,双眼通红,一旁的柳盈霜则是直接昏死过去。

“但!!臣要揭发!!!”柳洵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出声,他那阴沉的目光死死盯住柳无涯和赵璟曜的方向,眼中似有烈火焚烧。

“说。”赵砚宸缓缓开口。

“祖父!你以为你逃得了吗?!还有殿下!!当初火烧镇北将宅邸的时候,你们可是出了很大的一份力!!若是没有你们,我又怎么能有谋害季项年和杨珺的人手,又怎么能把这件事层层压下去!!还有……哈哈哈哈哈还有香楼!!经营多年,哪里是我一个柳家庶孙可以一人担得起的!!郭睿当选榜眼是你和殿下的手笔吧……我死了,你们也得给我陪葬!!”

柳洵拖着满身的伤痕跌跌撞撞站起来,于堂上大喊的模样,状若疯魔,不似人样,将一旁昏死的柳盈霜也给硬生生吓醒过来,见柳洵那副模样,被吓得上前死死抱住他的腿,眼角通红竭力嘶吼:“柳洵!你疯了!你怎么可以这么说爹!怎么可以……”

“姑姑,放开我。”柳洵一把甩开柳盈霜,将她重重摔在地上。

“陛下,大理寺如今查出来的事可不只是我柳洵这一桩吧,何不今日开诚布公全部都坦白清楚,也算是为民除害对吧哈哈哈哈哈哈!!”

“来人,把他拖下去,不日问斩,柳盈霜剥去妃位,降为平民,永世不得再入京城!”

皇帝龙颜大怒,叫狱卒把这两人拖下去再关进大牢。

众臣哗然。

“给朕静下来!!”

皇帝一声怒吼将所有人都吓得不敢再言语,而是低头恭敬听候发落。

“柳无涯,老二,你们自己交代,有这事吗?”赵砚宸坐回龙椅上,太阳穴被气得突突跳。

“父皇……”赵璟曜不敢抬头。

“父皇,皇兄不答,臣弟替皇兄答。”赵泓玉上前一步,同皇帝请命。

“老三,不必说了,朕知道了,今日先散朝。”皇帝重重叹上一口气。

“是!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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