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瑶既已率兵回京,这场叛乱便再掀不起更多波澜。
慕容景在九宗山秘密囤积了大量粮草与精锐强弩、布置机关,致使齐王大军久攻不下。待援兵赶至,齐王走投无路,只能举旗向他投降。
同时,符瑶则亲率少量凤翎卫镇压了长安城内反叛的禁军。这场蓄谋已久、却又突如其来的内乱就此平息。
三日后,符瑶前去探望被囚于诏狱之中的齐王时,险些未能认出自己的这位大哥来。
倒不是慕容景对他施了何等酷刑,恰恰相反,慕容景什么也没做。
只是慕容朗一身心气已尽数散去,便如同当初已知自己必死时的刘文元一般,一夜之间须发皆白,再不见往昔闲散王爷的悠然风采,仿若凭空老了数十岁。
符瑶问他,既明知慕容景非是能轻易为敌之人,又为何要图谋皇位?尤其这帝位,还是早年他自己拱手相让的。当年不争,如今却争,究竟是为着什么。
慕容朗沉默了半晌,方才对她言道:“有些东西,便如天命,并非是你不想要,便能丢得掉的。”
言下之意,他是被众人推上此位,非是他所能躲得掉的。
他还说,如今南方看似世家林立,内斗不休,却尚能凭梁室正统之名乱中求稳。而北方看似安稳,却无人可承正统之名,人人皆能称王。
与此同时,慕容景又如履薄冰,强推汉化之策。他慕容朗绝不会是最后一个举旗反叛之人。若非有众人支持,他又如何能起事?
“阿瑶你也在局中,这梁末乱世,我们谁也逃不掉。”
符瑶走出诏狱登上马车,车内李怀麟见她面色沉重,关切地问:“阿瑶,怎么了?若是心绪不佳,我们便回府罢?正巧我有些饿了……”
“不了,今日不去,明日恐怕便见不到了。”符瑶掀起车帘,对驾车的部曲[1]道:
“去胜业坊,张侍郎第。”
张季州的宅子外已被临时调用、用以镇压城中叛军的凤翎卫围得水泄不通。周遭的百姓不时朝这个方向好奇地探头探脑,却又不敢久留,驻足片刻便匆匆离去。
符瑶跃下马车,又将李怀麟搀扶下来:他已提前戴好了幕篱,以防面容为旁人所见。
他们进去时只见前院正堂之中,张季州正独自一人,为自己烹着茶,一副轻松闲逸的模样。见他们来了,也只是稍稍抬了抬眼皮:“长公主殿下。”
符瑶命厅堂内其余守备之人皆退至院中,而后方在张季州对面坐下,“你有什么话要说么?”
“我还以为,殿下会先怪罪我不起身行礼呢。”张季州虽这么说,却仍是安坐不动。
“你可有什么话……要对阿汐说么?”符瑶又问。
“……”
张季州沉默了许久,脸上那张清闲自若的面具,终是出现了一丝裂痕,“……劳烦殿下替我说句对不起罢。”
“还有呢?”
“没有了。”
“你说谎,”符瑶紧盯他的双眼,似要从其中找出比这丝愧疚更深的东西,“我看过你们之间的信笺。”
那些字字句句皆是深情、却又不见半分浮夸轻佻的文字,怎可能全是假意。
“殿下,”张季州却摇了摇头道,“您如今再追究这些,又有何意义呢?她不过是个被我欺骗的可怜女子罢了,倒不如就此让她断了念想,安安稳稳地去做那南梁的皇后,岂不更好?”
“……好,”符瑶点了点头,收回目光,“出于明心司公事所需,我仍需向你确认几桩事。”
“殿下请讲。”
“洗尘宴时,你与肖侍郎在蓬莱池边所言,是故意说与我听的?撩拨阿汐也是?”
“算是。早年我为游历山水,曾习过些许粗浅武艺,耳力较之明远要灵敏得多。那日,我确猜到了假山之后,乃是二位殿下……她并不在算计之中。”
张季州说到此处,忽然苦笑一声,“我原以为,慕容家的人,皆是善于权谋征伐的枭雄之辈,未曾想,竟养出了这般天真无邪的女子……”
果然,慕容汐倾心于他一事,纯粹只是个意外……符瑶继续问道:
“何邵,是你设计杀害的,为的是给陛下添堵,并隐瞒卷宗贩卖一事?”
“是。”
“你那夜潜入礼部,其一,是为了配合庞玄,制造声响,令何邵有理由自行闭窗。其二,是为主动将罪责揽于己身,好将婚事推后?”
“……是。”
“刘文元,是你派庞玄前去灭口的?”
“不尽然。”
张季州露出一副颇为无奈的神情,道:“我只命他将刘正字灭口,却未叫他多此一举,将罪责嫁祸于明心司。他太过自负,反倒被公主殿下抓住了马脚,将我气得不轻。如今想来,刘正字被软禁于家中,应是陛下故意设下的圈套,好引我等前去灭口罢。”
“原来如此。”符瑶先前便觉奇怪,庞玄本可早些杀了刘文元后遁走,不留痕迹,却偏偏要多此一举嫁祸杨青。虽说此举能为明心司惹些麻烦,但较之身份暴露、累及后续大计,实在愚蠢,“他与我交手之时掉落的那块织锦,是故意为之,还是无心之失?”
“与殿下这等高手过招,岂能分心?那被斩断的织锦,纯属庞玄自己大意。”
“但你却将计就计,利用他的身份、织锦、手下死士背后的狼纹刺青,将我的疑心引向拓跋弘?”
张季州点点头,“是,拓跋弘此人,不像其外表那般粗犷无礼,实则是头老狐狸,我们最终,还是未将他拖下水。”
他继续说道:“公主殿下想必知晓,于政见之上,拓跋将军实则更偏向于齐王殿下。其一,自然是因当今陛下痴迷汉化,损害了徒河本族之利。其二,便是因齐王殿下并无大智,更易掌控。倘若当今陛下稳固了朝局,那么他身为功高盖主的外姓之臣,加之政见不合,它日定然要被清除。
“而倘若一切顺遂,齐王登基,朝中必有不满之人、如我一般想借机生事之人会转而拥戴您,冀望您为先帝报仇。待到你们慕容家自相残杀殆尽,拓跋泓再坐收渔翁之利便是。而一旦事有不谐,他便如今日这般,寻个由头断尾求生,远遁北方六镇。横竖失去了齐王,徒河那些旧贵们总需得寻个新的投奔之人,总比留在京城,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要安稳许多。”
符瑶道:“只可惜,因庞玄擅自行动,坏了计划,未能令他如愿……不,叛乱本就在阿兄的预料之中,只是他不能确定究竟会由何人首先举起反旗。
“拓跋泓一直在配合你们将视线引至他自己身上,甚至帮你们藏匿私军、兵刃、铠甲、良驹。难怪那日我会在平康坊街头与他撞上,是你邀他来的?”
“不算。我只是借庞玄之口,邀了拓跋将军那日去秀珍楼设宴罢了。公主殿下可不能因此便定了他的罪,他可是‘什么也不知晓’的。”
“自然。”想必拓跋弘所有行事,皆是经由庞玄之手,是以无论成败,庞玄都必死无疑。符瑶想起那具被利刃贯穿胸膛的尸首,心中暗叹。
她继续问:“所以,在兰音阁的那一夜,刺客亦是你与齐王所召,你们欲在那里置我于死地,为此还不惜在酒中下药。”
下药之人自然是慕容朗,若非如此,以符瑶的酒量,又岂会那般轻易便不胜酒力,以至于影响了应敌?只是当时还有李怀麟的事扰乱心神,她未能细想,只当是兰音阁的酒水烈度非凡。
“公主殿下果然聪慧,不愧是陛下最为依仗的棋子。我实在懊悔那日为何没有劝说齐王殿下冒险,下一味效用更强的毒药。”张季州摇着头长叹一声,一副十分懊悔的模样。
兰音阁之事过后,便是中秋宫宴。符瑶继续发问:“王侍郎与你母亲,同出琅琊王氏,他……”
“我知晓公主殿下想问什么,”张季州摊开双手,坦诚道:“王驰待我情同兄长,此番出使,也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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