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我瞧你颇有眼缘,也觉得你很有天赋。”

临别之际,薄情伶忽然扶住归笙的肩膀,俯身在她额前一吻。

“等你死后,可以来北原找我演戏哦。”

归笙:“……好的,等我死了一定。”

就这样,归笙额头顶着一枚大红唇印,恍恍惚惚地继续登阶。

这一次的登阶氛围,可谓尴尬又诡异。

由于薄情伶直接开鼎让道,他们相当于直接从第六座魔鼎前往第八座魔鼎,途中共有两千陨阶需要攀登,因而是格外漫长的一段路程。

而在这漫长的一路上,组队的四人不仅全无交谈,还默契地彼此远离,形成的距离十分可观,在狂风呼啸的山道上,两两之间对话得用喊的。

归笙:“……”

归笙率先受不了了。

这么远的路,没有人说话,她快要憋死了!

归笙吭哧吭哧地向音澄跑去,因为看出对方是唯一一个只是因为在思考什么事情,没留意周围的状况,才和其他三人越走越远的。

距音澄还有十步距离时,音澄发现了她,对她露出一抹笑意。

归笙立刻加快脚步,跑到音澄旁边,眼巴巴地正要找话题。

不成想,一串“叮零零”的铃音抢她一步响起,来自音澄腰间挂着的铃铛。

紧接着,那铃铛里竟传出了一道人声,语气里满是委屈的控诉:“……音,你何时回来看我?你当时明明同我说好的……”

音澄一把按住传音铃的孔隙,这人声便“嗡嗡”地模糊不清。

音澄看向归笙,面上难得有几分尴尬:“家中幼弟,见笑了。”

归笙能理解音澄的尴尬。

倒不是因为那人声所说的内容,而是那过分卖娇的语调,是能轻易听出来的矫揉造作。

但其实听来并不令人反感,大概是那一把清澈嗓音的缘故。

归笙扶住被好听到晕乎乎的脑袋,宽慰音澄道:“没事,如果我这会儿能与师兄说上话,我能比你弟弟还腻歪。”

音澄眼中浮出笑意,指了指一旁的角落:“我去那边跟他说几句话。”

归笙:“去吧去吧。”

她善解人意地站远了些,无奈修士的听力实在太好,仍有零星的字句逸入耳中,好在唠的都是些家常,没有什么不该听的机密。

对面语声中尽是全心全意的依赖,好像满心满眼都是传音铃这端的姐姐。

归笙不由自主地想,音澄和她弟弟的关系应当很好。

真羡慕。

归笙将胡思乱想抛去脑后,捂住耳朵跑远了。

望着前方的另外两道身影,她犹豫了会儿,选择了自己走。

半炷香后,音澄走回归笙身边,传音铃已安静地挂回了她的腰间。

音澄对归笙道:“我们说说话吧。”

归笙感动不已,当即把憋了良久的闲话倒豆子似的讲了出来。

音澄安静听着,时不时搭上几句,归笙剩下的一路都没再无聊了。

走过七千陨阶,周围有不少妖魔显出倦怠退却之意。

但更多的,仍是斗志昂扬,野心勃勃。

照这样下去,即便这些妖魔能顺利通过九千陨阶,但由于能够问鼎魔尊宝座的注定只有一位,那么抵达魔元山顶后,一场血腥的厮杀恐怕在所难免。

显然,有不少妖魔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一核桃砸死遁地而来企图伏击的蚯蚓魔的归笙如是想。

总而言之,不知是谁率先挑起的,登阶者内部突然开始了大规模的厮杀混战。

四面八方飞旋起刀光剑影,噼里啪啦,血肉横飞。

自从出了嫁衣鬼的魔鼎便沉默不已的四人无心恋战,虽全部一言不发,但都颇有默契地东躲西闪,只顾闷头往前赶。

忽然。

归笙猛地丢出核桃,在其他三人前方张开巨盾,同时惊恐叫道:

“快躲开!!!”

话音未落,前方不远的山头,一个巨大的黑影被高高抛起,如一轮遽升的晦月,划破云霄,吞噬苍穹,降下万顷的阴翳。

旋即,以倾山倒海之势,直冲妖魔混战之处,轰然坠落。

“轰——!”

地动山摇间,整座魔元山如遭到重创的野兽,哀哀鸣泣,颤抖不休。

仿佛有盛满灵髓的容器破碎成渣,有浩如江海的灵髓倾泻而出,漫山遍野地奔逝流淌,最终随狂风散入虚空。

震荡不知持续了多久,山体的战栗终于渐渐休止。

一块支离破碎的山石背后,剑气收起,锁链撤离,血线脱落,核桃张开,四人从层层包裹的防御巨盾里探出头来。

归笙朝那边一望,顿时倒吸了口凉气。

她拿胳膊肘碰了下左边的人,不可置信道:“音澄音澄,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碎了一地的好像是……魔鼎啊……”

右边传来音澄的回应:“嗯,没看错。”

归笙:“……”

由于之前赶路时离得太远,方才四人抱团防御得十分匆忙,几乎是从各处飞来撞到了一起,根本来不及看清谁是谁,看来她记错音澄的位置了。

烛烬此刻挡在她的身前,那她左边的是……

归笙默默收回一阵冰凉的手肘。

犹豫片刻,她小幅地偏过头,打算看到怒容就道歉。

却来不及看清池凛的神色,后者便从山石后绕了出去。

归笙松了口气,摸摸鼻子,也跟着另外两人走了出去。

山石外,风雪嘶鸣依旧。

然而不久前妖魔混战之处,如今只余红红白白的一片。

各处有稀稀落落的幸存者站起,看到周围俯拾皆是的魔鼎残骸,不禁一阵后怕。

后怕之后便是狂喜——

魔鼎碎了,岂不说明这第八千陨阶又能无痛通过了?

一众妖魔鬼怪当即将不久前的混战抛诸脑后,重整旗鼓登上陨阶,前往那第八座魔鼎被摔下来的山头,四人则较为谨慎地缀在他们之后。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这一回的谨慎多余了。

登上山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魔鼎被连根拔起的凹坑,坑中已覆了一层白雪,雪上是走在前面的妖魔兴奋踏过时留下的凌乱足迹。

直到绝大多数登阶者走出凹坑,走出魔鼎盘踞的地界,这第八位魔使都没有出现。

归笙大概猜到了原因。

恐怕将那魔鼎摔下山头狠狠砸碎的,正是这位魔使。

魔鼎断不会一摔就碎,除非在那之前,它已被千锤万击,濒临崩毁。

这位魔使,选择与魔鼎同归于尽了。

摧毁魔鼎,这是诳语灵三百年都没能做到的事情啊……

不知这位魔使,又煎熬了多少年?

但无论如何,这对他们来说应当算是一件好事。

归笙:“那我们也……”

她声音一停,因为足尖踢到了一样东西。

低下头,归笙看到一块被雪粒掩映的碎骨。

她愕然道:“这是……”

烛烬道:“人骨。”

按理说,在北原的魔元山上,遇到各种骨头都不稀奇。

尤其是人骨,许多妖魔的招牌食谱就是人族。

但归笙莫名有种直觉,足尖的这块人骨极不寻常。

不同于在饿殍尸魔鼎中所见人骨的煞白死气,这块人骨依稀泛着一层浅淡的辉光,就像个有生气的活物。

形态不折不弯,铮铮坚韧,色泽更是不染尘埃的白,如雪,更如玉。

归笙看得出神,想向音澄询问这位魔使是何方神圣,为何生得这样一副奇异的骨头。

不及开口,那白骨上的光晕倏然暴涨,刺得归笙眼睛一闭。

她下意识要架起防御,却发现那随光芒而来的气息温和而平静,没有一丝杀意。

如同一位萍水相逢的有缘人,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邀请她看一场生平的记叙。

无端地,归笙停下了手。

再睁眼时,烛烬和池凛都不见了,她的身边只有音澄。

归笙一惊,正要开口,音澄及时道:“他们没事,只是没被纳入结界。”

归笙:“结界?”

音澄:“嗯。”

归笙循着她的示意抬头,看着浮现在身周的静谧村落。

音澄环顾四周,若有所思地道:“这位……魔使,应当是用它尚未散尽的元魂,编织了一个结界,向我们呈现它的生前记忆。”

归笙:“原来如此,可是……”

她揪住莫名发闷发堵的心口,纳闷道:“我怎么感觉不太舒服?”

除了心口,整具身体也万分异常,虽然哪里都不痛不痒,但又觉得每个地方都在遭受殴打。

音澄也感受到了,不适地揉了一下并不疼痛的胳膊,道:“可能是它的元魂太过强大,引起了我们元魂的共鸣。”

归笙这才放下了心,又有些疑惑:“为何这共鸣像是被打了一样?难道……”

不及说完,耳边骤然炸开一声凶狠的训斥:

“女孩子家的,成天舞枪弄锤的是要做什么?”

这男声粗咧聒噪,一根锈迹斑斑的钢钉般扎来,直从归笙的左耳贯到右耳,引得她又烦躁,又愤怒。

烦躁是她自己的情绪,而愤怒,则来自那与她共鸣的元魂。

归笙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撞进一双亮惊人的眼睛。

像是冰天雪地的绝境里,最后一簇不灭的火种,虽微渺,却灼灼。

出乎意料的是,这双眼睛的主人只是一个矮小干瘦的女童。

记忆的画面中,一间昏暗的破旧屋内,女童捂住自己红肿的脸颊,被高壮的男人推搡得站立不稳,一双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他。

虽是自下而上的目光,却全然不似仰视,反倒似无知无畏的狼崽,眈视虎豹的喉颈,伺机一跃而起,将其一击毙命。

“还敢瞪你老子?!老子养你这么大,还打不得你了?”

男人被她看得暴跳如雷,一巴掌将女童掀翻在地。

仍觉不够解气,又当胸两脚,把将要站起的女童踹到门边。

“去去去,去把你白天没干完的活干完!把屋后的衣裳洗了,洗不完不许吃饭!”

男人满口污言秽语,转身离开。

屋中角落,女人捂住怀里男童的耳朵,将他半哄半抱进了屋,又反手将门掩紧。

门外,女童眼窝青紫,头破血流,平躺在地上。

她看着屋中点起了油灯,闻着饭菜的热气飘过,听着女人提起男童又得了教书先生的夸赞,听着咒骂不止的男人总算消停,还笑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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