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谨点头,笑着道:“侯爷,崔公子聪颖沉稳,在整个算学科也是名列前茅,观政名额给他最为合适。”

崔书京眉心轻蹙。

崔融从小,就被众位师傅夸奖,如何天资聪颖。

但随着知晓崔融身携疯病,家塾中的师傅纷纷将崔融无视。

他清净了许多年,以至于他差点忘了,他曾因师傅频繁夸赞崔融而极为烦忧糟心。

他再聪颖,终归是葛家的孩子,葛家已连疯两人,已让崔家成为京城的笑话。

崔家当初就是因为此事,才灰溜溜从京城回到山东故宅。

此事好不容易才淡去,崔书京是断不可能让崔融在京城抛头露面的。

崔书京暗暗叹口气,都是他的儿子,崔融的天资,若换在崔凌寒身上该多好。

当着张谨的面,崔书京淡淡笑道:“融儿向来是个不必操心的,对了,凌寒在国子监学业如何?”

“三公子……”张谨顿了顿,勉强笑道:“凌寒公子性子和大公子不同,三公子活泼聪颖,不过还是大公子更沉稳,能担重任。”

崔书京沉了沉面色。

崔家最大的重任,就是家主之位。

他早已打算好,要将这家主之位交予崔凌寒。

崔家就算再落魄,也不需一个疯子担当什么重任!

崔书京叹口气,缓缓道:“如您所言,融儿自小聪颖,是个好苗子,可惜慧极必伤啊,他母亲因疯病而逝,本以为是偶然之事,谁知他小姨母也随即疯了,如今还在将养着呢——融儿又每个月都又几日高热不退,有道士曾说,就是疯邪入侵,疯毒发作……融儿想必也会……总之,您以后不必在他身上花费太多心血。”

这是张谨不曾听闻的崔家家事,崔书京直言不讳,惊得张谨怔在原地。

崔融这孩子看着皎若清松,沉静勤勉,谁知竟……

张谨不由想到,那些远离崔融的学子……

看来崔融被旁人孤立,自然有其原因,他不信邪,非要接近,反倒徒增晦气。

张谨甚是窘迫,后悔来此地一趟。

崔书京笑呵呵道:“多谢张先生瞩意融儿,但融儿身有隐疾,担不起举荐,万一出事,反而是辜负了您的美意。凌寒从小聪敏,他们兄弟二人向来不分你我,这名额……给凌寒也是一样啊……”

张谨立刻会意,笑道:“凌寒公子天生聪颖,我们算学堂本就无人可荐,多谢侯爷为我解此心事啊。”

崔书京想托举儿子,张谨想结交崔家,两人又喝了一盏茶,也算相谈甚欢。

*

张谨走出门,初春新雨敲打芭蕉,杏花零落。

崔融一身青衫立在雨中,宛若新雨后的青竹。

他持伞向前一步,客气有礼:“老师,雨日路滑,我您送出府。”

张谨避开目光,客气道:“不必了,让小厮们送便好,公子好生歇着吧,莫要着凉了。”

崔融颔首止步,目送张谨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

从前在家塾求学,他很少得到老师批改的文章。

他去寻老师时才发现,是老师忌讳看他的字迹,他交的文稿,老师一拿到,就悉数烧为灰烬。

那时他还年幼,不懂斡旋隐忍,上前去怒问老师。

老师却说是他发了疯病,罚他站在门廊不许进讲堂,此事被父亲所知后,他又被父亲重责怒骂……

他渐渐知晓了,这个世上,无人站在他这边。

他的愤怒,声讨,恨意,反而会成为那些人的谈资。

仿若终于找到了他是疯子的证据。

来到京城,换了环境,他仍如往常一样在窗边温习功课,张谨却面色和蔼走上前,主动问他是否有惑……

这些时日,老师常常和他一起钻研晦涩算学,夸他清晰聪敏……

崔融不由有一个妄念,算学堂的张谨,也许会是他的良师……

崔融冷冷勾起唇角。

今日,父亲将一切都告知了张谨。

也许不必告知太多,只需透露丝毫,就足以让旁人对自己避之不及。

……

崔融缓缓垂眸,脑海出现了一抹绛紫色的纤细身影。

这些事情,也很快也会被她知晓吧。

她也会避之不及,再也不愿靠近自己,甚至,看到他的字迹,也如避蛇蝎。

那些毫无预兆的厌恶疏远,不必有任何的交代和解释。

崔融撑伞回了院中,独自磨墨抄写佛经。

英才面有难色的拿药进来:“公子明知道这丸药……为何还要……”

崔融咽下丸药,淡淡道:“无妨,我心中有数。”

他半年前偶然发现,祖母每月给他求来的药,是慢性的热毒。

绝不致命,只会让人每月发热,昏沉无力。

这半年,他暗中减量,表面仍不动声色服药,照常去祖母处请安。

他恰到好处的每月发热,却不至于完全丧失神智。

在崔府,祖母仍然是表面上最照抚他的人,他也顺其自然的亲近着祖母。

崔融琥珀色的眸光渐渐黯淡,浮现几分冷嘲。

崔老夫人需要庇护孙儿的慈爱形象,只会暗中对他动手。

而他,也需要这份表面的庇护。

*

春寒料峭,杨家山间小亭,崔凌寒正和杨健一起喝酒。

“你不是惦记那日的小娘子吗?”崔凌寒笑道:“我已经打听到了,她是沈司业的女郎,六品的官儿罢了,你想要就趁早收。”

杨健微微眯眸。

那日的小娘子,身量纤细,一张未完全长开的芙蓉面,青涩昳丽,诱人心魄。

再过几年,定然会名动长安。

他想要她,但他贵为皇后亲侄子,自然不会纡尊降贵,娶一个六品之女为妻。

让她进门当个妾室还成,但沈家身为清流,大约不会同意。

杨健沉吟。

崔凌寒说得对,倒不如早些下手,木已成舟,沈家也无话可说。

杨健双眸闪过暗涌,笑嘻嘻道:“此事怎么计较为好?”

他房中已有六房妾室,有平民之女,也有烟花之地的舞姬,但像这等官宦人家的闺女,他还未曾染指过。

“如今杨家贵为国戚,谁不巴结!依我说,杨兄大可光明正大的办一场春日宴,风雅体面,邀些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女……我那未婚妻江氏,是沈家女郎的至交好友,到时候把她邀到你家不就得了,无意间再落个水什么的——你来场英雄救美,尽了地主之谊,也能抱得美人归。”

杨健立刻点头道:“此法甚好,我这几日就给祖母说一声,让她老人家出面,多邀些长安的官宦女郎来家中赴宴。”

此事很快传遍长安。

皇后是杨家女,膝下领养的皇子如今是太子,因此,从国公侯府,到文武官员,都以参加杨家春日宴为荣。

此等宴会轮不到沈家前去,但江柔的亲姨娘是杨家二夫人,因江柔和沈家交好,杨家也邀了沈行懿。

沈行懿暗中打探,没打探到太子府邸去此宴席的消息。

想来太子府众人都小心翼翼,这等场面,李瞻定然不会前来。

沈行懿放下心,和江柔一起准备宴会的花钿裙衫。

*

杨家园子东北角有一处平缓山坡,碧草一望无垠,从坡上还能望见杨家中心的鹧鸪湖。

这次春日宴,就设在山下凉亭,贵妇官眷们在亭下用膳,这些少年少女则在山坡小桌上用膳。

初春的风微带了凛冽,众人都是十几岁的年纪,不一会儿便笑谈打闹起来。

沈行懿盘腿坐在蒲团上,在翻看一些卡片。

几个少年少女围在她和江柔身侧,是不是响起明净的笑声。

沈行懿喜热闹,上一世,不管是文武臣子,还是和尚道士,她都能进退有度,相谈甚欢。

李瞻喜她如此,毕竟,可帮他聚拢人心。

李瞻又恨她如此,大权在握后的深沉夜里,他狠狠掐住她的腰,似泄愤似警告:“孤差点忘了告诉你,苏家那小子瞎了,早在他目不转睛看你的时候,他就该瞎了。”

而这一世的此刻,没有李瞻在侧。

她可以想笑就笑,可以和旁人随意对视,玩闹。

崔融目光默默掠过花树,落在人群中的沈行懿身上。

她坐在被日头照耀的人群中间,正在从一个小木桶里抽板签。

她侧着头,似是狡黠的小狐狸,昳丽眉眼闪闪发亮。

崔融移开眸光,快步从他们身边经过。

沈行懿却发现,正巧少了一个人。

沈行懿一抬头,瞧见崔融,眸色明亮起来:“崔公子,我们这儿正好少个人,一起来玩啊。”

她朝他招手,绣了海棠纹的精致衣袖落下,露出半截带了白玉的皓腕。

周围气氛冷了一瞬。

在座的几位,都听过有关崔融的传言,但这是围绕沈行懿的小圈子,当她向他伸出手,他们看向崔融的眼眸也不再尖锐厌恶。

那些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忌惮,崔融尽数看在眼里。

崔融拱手,淡淡拒道:“我还有事,沈姑娘另寻他人吧。”

他的拒绝委婉却疏离,若是旁人定然会笑一笑作罢,沈行懿却偏头追问道:“来杨家本就是赴宴玩乐,此时你能有何事呀,一起玩人多热闹。”

周围人也看出沈行懿的心意,对了对眼色,纷纷劝说崔融。

崔融垂眸,似是被说得心动了。

总之,他也学着沈行懿的样子,席地坐在草坪的蒲团上。

草坪暖融融的,拂面而来的风,温柔舒畅。

周遭人立刻将面前扣着的签都给崔融过目,游戏很简单,每个人的板签都不同,写了禁止干的事情,比如有人禁起身,有人是禁喊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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