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道几个州府常有洪水泛滥,那年叶叙十八岁,刚坐上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奉圣旨去调查洪水决堤一事,查出官员贪墨修堤的银子,替换成劣质材料,导致河道下游六个村庄被淹,死伤无数。
叶叙震怒,当场斩了淮南官场上下八十四人,包括三个知州,先斩后奏,刀起头落,管他树大根深,甚至天子门生,只要证据确凿,立刻杀头,许多人甚至是被从被窝里连夜揪起来,血溅当场。
也正是从那次起,叶叙一战成名,短短几年,锦衣卫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叶叙此人,更被传成恶鬼转世,食人血寝人皮,闻之令人脊背生寒。
那是叶叙立威之作,其中许多细节,他还都记得。
江抚眉小屋燃着极淡的茉莉香,袅袅芬芳用温柔的力量将暴躁混乱的大雨隔绝,独闯一片安静柔和的小天地,让人生出一种这是世间唯一一座小屋,遗世而独立的错觉。
叶叙霸占了江抚眉的藤椅,像只淋了雨的猫,挂着空荡荡的红袍,任凭湿衣勾勒出他单薄的身形,一只脚弃了泡得一塌糊涂的鞋子,搭在藤椅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脚背白得刺眼。
“当年淮南道遭水患,冲垮下游数个村子,死三百八十七人,我可有说错?”江抚眉侧身对着叶叙,江茶壶里泡好的茉莉花茶倒进白瓷小杯中,递了过去。
叶叙点头:“确是如此。”
“三百八十七人,是如何得出来的数字呢?”
“当时水患,很多人被卷进河中,尸骨无存,这些数据是通过走访幸存者,查阅户籍等各种方式综合起来得出的,不敢说确切,但所差不过四五。”
当年叶叙虽然初任锦衣卫指挥使,手段却很老成,这一番操作不仅符合官方查案要求,更是因为叶叙的苛刻,数据把控非常严格,几乎做到了每一个失踪人口都有名有姓,登记在册。
“只是无论哥哥调查如何严谨,却始终有一点无能为力。”江抚眉转过身来,面色平静,“那便是上天之力。”
“天地之力何其可怖,多少尸骨至今仍在淮河泥沙之下,哥哥无法将名册上的人与尸骸一一对上……”
江抚眉顿了顿,平平淡的语调道出惊世骇俗之隐情:“因此哥哥才不知道,那河中的尸骨,多了四十九具。”
她话音方落,树影飘摇的细纱窗突然骤然明亮,刺目的光之后,天边滚滚惊雷在两人耳边炸响,带着淮河冤魂的咆哮,在叶叙的眼中留下一道猩红血色。
叶叙垂在扶手上的腿一动不动,他整个人都好像被时光禁锢,一动不动陷在藤椅里,死不瞑目般盯着江抚眉。
惊雷之后,小屋里再无声息,江抚眉只听得到自己胸膛里的鼓声,甚至怀疑也许也能听见,毕竟她心跳得那么疯狂,快要从身体里蹦出来!
许久之后,她看见叶叙血红的眼睛眯了眯,接着那个红衣的男人站起身来,一步步向她逼近。
江抚眉身体僵在原地,她迟疑是否要往后退,避开这人的越界,这是她的本能反应,然而她又怕输了气势,毕竟此时是棋手对弈,先露怯的人,必输。
她站在那里,看似镇定,其实脚下虚浮,几乎快要战栗起来。
然而叶叙却停在了她身前一尺半的距离,用一种低沉沙哑的声音问道:“接下来的事情,妹妹是打算说更多一点,还是想让为兄自己查?”
江抚眉唇间翕动:“我再多说,哥哥该不信了。”
好像得到了超乎满意的答案,叶叙的眼睛微微一亮,虽只一瞬,却明显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流动了起来,他的声音染上几分轻松,甚至愉悦,“白家和江家都不会有事,他们应该对妹妹心怀感激。”
江抚眉心中巨石终于落地,目送叶叙离去,这人也是个混不吝的就这么赤着足进了雨中,那把油纸伞被他勾在指尖拖在地上,在积水中划出一道道暗涌的细碎水花。
她微微合上眼,长舒一口气,转身走到床边,从枕头下拿出那把“日月经天”的扇子来。
叶叙已经数月没有向她勒索财物了,如今,也不再时常对她做些轻浮孟浪之举,江抚眉总算可以抬头走路,舒展开手脚。
原来在叶叙这里获得尊重,是要证明自己的价值,此人高傲,与他比肩,方可被他正视。
扇面上的字张狂至极,透过那几个字,江抚眉仿佛可以看到当年上位落座的那个年轻男子,肆意张扬,那时候的他,是民生多艰的江南地区,唯一的烈日骄阳。
只是靠得近了,才知道这烈日,如此容易灼伤人心。
没有太多时间伤春悲秋,承平王的人已往江南去,纵然有叶叙的保护,白江两家人安全无虞,却无法消除承平王的猜忌,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不如再多添几笔混乱,来个引蛇出洞。
数日之后的深夜,夜黑风高,承平王的书房烛火明亮,满头花白的摄政王坐在书桌前,满面凝重。在他面前踱步的,是他最引以为傲的继承人,户部尚书李景时。
今年承平王府不太平,从年节就卷入贡品案中,承平王被罚闭门,后有叶叙借刀杀人,屠了王府几个得力下属满门,如今又出了刺客案,这一切让承平王父子俩不得不怀疑是有人故意针对他们了。
被针对不足为奇,承平王与雍帝之间的关系势同水火,数十年的极限拉扯,发生点什么都不奇怪,奇怪的是这几出案子之间毫无关联,以及,案发突然,毫无征兆可循。
这个事实让承平王如临大敌,他非常敏锐地察觉到,若这是雍帝一方的手段,那与往日相比便是大有不同,如此,便称之为变数。
承平王父子深夜书房交谈,为的就是找出这个变数。这种时候,李景渝往往是不在的,李家父子感情非常好,李景渝不爱官场,只爱自由,他的父亲与长兄便也由着他来,平日里多往他屋子里送些风雅之物,讨他欢喜。
李景时在书房走了好几圈,突然站定,急匆匆走到书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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