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绣见他自己喝了汤,那时不时噗通的心跳总算平缓了些。

“只是偶尔会惊醒,不严重。”

她瞟着那汤很快见了碗底,又搅了鸡肉,不经意问:“可要用些肉?我炖了许久,还用野果腌制,鸡肉里头带了果香。”

“可以。”

她又搅下一些鸡肉,将野果捣碎了化在汤中递过去。

眼看着逐月又用下一碗却还是精神,她不免生了些许急切,问:“味道,可还行?”

逐月一愣,她之前没问过这样的问题,难道是在意他的口味吗?

他回想了一下山下人类是如何夸赞的,在脑中编织语言:“嗯......鲜甜......些许酸......嗯......肉很软。”

点评结束,见他不想再用,越绣搅了手指,又问:“你下山几日,应是累了吧?我替你捏捏肩可好?”

逐月这回真有些不知所措,他预想到了她会主动示好,但还没预想自己应该做出何种反应。

瞧她真切的眼神,他抿抿唇,点了头。

他本就板直的背,在她靠近自己时不由自主又绷紧了,就连指节也在用力攀着膝头。

这身体倒真像一块岩石,不论什么姿势都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越绣用力按捏也不见他表情有松动,只当是自己的力气在他面前太小让他没感觉,不禁加大了力度。

但逐月并非没有感觉,甚至还有点疼。

她只捏在一个部位,手指还这般用力,好似他的肩头是那天那团面粉一样,任她揉捏。

大概山下人皆是以疼痛缓解疲劳,他没有受人侍奉过,所以不习惯。

五指微微收紧,他绷了呼吸,尽量不去感受越绣的力道,他很想习惯她的习惯,但奈何她的力道越来越大,让他渐渐绷不住眉头。

忽然,困倦悄无声息攀上了头,看来他应该习惯了人类的按捏,也缓解了疲劳。

“好了,我累了,你回去吧。”

他拂开越绣的手,起身却见她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禁疑惑:“还有事吗?”

“我、我来替你更衣。”

越绣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意。

“更衣?”

他愣在原地,不成想越绣直接上手靠近了他的腰,他立马握住她的双手,冷声道:“你做什么?”

“抱歉......”

话出口,她忽然懊恼自己为何要道歉,明明知晓自己是令有目的,但是逐月这一冷脸,倒是显得她在冒犯他。

攥紧手指,她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抬头却见他双目朦胧,身形不稳,下一刻竟然跌坐在榻。

“我倦了,你直接回......”

逐月倒了下去。

越绣等了片刻,瞧了他一眼,又往洞外瞧了眼,轻声唤:“逐月?逐月?”

他没有回应,大抵是真睡着了,她赶紧在他身上摸索,寻找钥匙之类的物件。

罩衣和里衣都散了开,果真被她摸出了钥匙。

他是随身带着的,可恶。

既如此,只要逐月继续睡着,她今夜便可带着白玉离开这。

没有犹豫,她赶紧跟着记忆里的路线,摸索着山洞内的道路,可每当听到脚步声她都得躲得远远的,生怕被闻到人的气味。

又有脚步,她躲在角落中,阴影自头顶笼罩,心开始猛烈跳动,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因紧张而震动。

人影走过,她一路贴着山壁,感受着胸膛中心脏的疯狂,摸到了白玉的牢房。

原本吊着的人已经被放了下来,发丝凌乱,静默着趴在阴寒的地面,只是在外看着,越绣便感到一阵心痛。

紧抿着唇,她试着打开牢房。

一把不对,第二把也不对。

脑中一下子失去颜色,她只从逐月身上偷摸出两把钥匙,但眼下这两把钥匙竟都不是用来开牢房的,而若此时逐月醒来、或有兽人靠近......

铁链动,里头的人有了动静,想来是被她尝试开门的动作惊醒。

水雾蒙在眼前,她蹲下身轻唤:“相公......相公你还好吗?”

白玉勉强撑起自己,抬起头瞧着外头的人,完全愣住了,他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

“相公是我,我、我想来救你,可是......这钥匙不对......”

她捧起两把钥匙,低声无措地解释着:“钥匙在哪,我不知道去哪找钥匙,我......”

他晃了晃铁链,链条撞动打断了她的话。

越绣抬眼就见白玉摇了摇头,对她弯了眼,露出了笑。

他还是笑嘻嘻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老大夫总说他轻浮,这会她也有些气恼。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你这个傻子。”

气恼,可她又忍不住落了泪:“我进不去,你能不能靠近我?我带了药的,对你有好处的,相公......”

但白玉仍然摇头,他扒着口中铁链努力想发出点声音,但只能让越绣听到意味不明的字眼。

药草包在帕子中,她着急道:“相公,你快来......”

“唔......唔......”

白玉用力发出字眼,手指指了自己,又指了越绣,摊开一只手覆盖到另一手上,又对着她摇头,作出推开的手势。

越绣努力理解着他的意思,瞧他焦急推开她的动作,她忽然领悟:“你不能靠近我,你的气味会留在我身上?”

白玉软了肩,作出劳累的笑意,又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

她救不了白玉,明哲保身才是上策,她明白,白玉也要她保全自己,这是最好的选择。

可不是她最想要的选择。

指节用力到发白,她犹豫一瞬,擦了擦泪还是问出了心中疑虑:“相公,逐月要报复你,你、你可曾陷害过他们?”

白玉原本的笑意僵在脸上,而他这一变化越绣尽收眼。

扪心自问,她怕他回答这个问题,更怕他不回答这个问题。

白玉垂了视线,沉默一瞬,而后摇头。

他的反应证实了原本在他们的族群,确实发生了不好之事,但似乎另有隐情,让他答得迟疑。

“好,相公,你答我就信,你等我,一定要等我。”

她朝他郑重点头。

攥着钥匙,回去的路她抱着视死而归的心情。

她下药时摸不清药量,如若逐月已醒,那他势必会发觉自己偷了他的钥匙,也会察觉出那锅鸡汤有异,到时候他会如何处置自己呢......

低头瞧着被她捂出温暖来的钥匙,她深深呼气,坚定地靠近了逐月的寝穴。

烛台被打翻,沉闷的敲击声有一下没一下,同时粗重的呼吸声从黑暗中传来,干哑崎岖,似风一般充斥洞穴。

是野兽在低吼。

她顿了步伐不敢动,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呃......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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