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氏瞥见自家侄女羞红的脸,又道:“我今日来,是想跟殿下商量件事。庭儿年轻气盛,不知节制,想必殿下定然受累。春儿是他嫡亲表妹,两人一年前本要定婚,庭儿追着你去了益州,便把春儿撇下了。”

“如今春儿愿意侍奉庭儿,” 她拍拍身旁韦春的手背,逼视谢昭,“殿下看,就让她留在府里做个侍妾。殿下是太后亲封的公主,宽宏大量,总不至于容不下一个伺候夫君的人吧?”

韦春的头垂得更低。她本是冲着太子良娣之位去的,可郑猗那个母老虎,自己生不出孩子,为太子选的姬妾都是出身寒微的女子,只等着她们生下孩子,她便要抱去抚养。

太子曾几次表露过要她的心思,都被郑猗闹得不了了之。郑猗还在长安散播谣言,说她早已失了清白,与太子有染。这般一来,高门世家避她不及,她竟成了无人敢要的姑娘。

谢昭看着韦氏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什么青梅竹马、险些订亲?前两年裴庭克妻的名声传遍长安,韦春怎么不说要跟他定亲?如今倒想起这“未了的情谊”了。

若她是真公主,借韦氏十个胆子,也不敢上门提纳妾之事。偏在旁人眼里,她是个庶女出身的假公主,就活该被人蹬鼻子上脸?

谢昭把话说透:“夫人和韦娘子这美意,我替驸马心领了,只是不能应。他如今暂代户部尚书,又提调朝贺事宜,其中深意,夫人该比我更明白。这个时候,我不想驸马为旁的事分心。”

她又看了眼韦春,“更何况,韦娘子身份尊贵,何苦屈就?也不必因为旁人的谣言,就断了自己的好前程。”

说起这个,韦春更加后悔。

前两年裴庭名声不好的时候,裴家也试探过结亲之事,可她觉得太子既然对自己有意,虽然当不成太子妃,当个良娣也是足够的,往后少不了就是皇妃。

谁知道情势变得这么快,谢昭嫁给裴庭,也没被他克死。他的官运更是一路亨通,如今眼看就要往宰辅的位置上走。

而自己,却落得个名声尽毁、无人敢娶的下场。这般对比,让她悔得肠子都青了。

韦氏没料到谢昭拒绝得如此干脆,她一个庶女出身的假公主,猖狂什么呢?

便忍着气道:“殿下是公主,我这做婆母的自然教训不得,我也不是那等见不得儿子儿媳好,非要往你们房里塞人的恶婆婆。只是春儿如今的情形,实在无处可去,还请殿下给她个容身之处。”

谢昭思索片刻,抬眼道:“裴攸年纪也不小了,至今尚未订亲,何不把韦表妹许配给他?亲上加亲,给表妹个正妻之位,也是一桩美事。”

韦氏瞬间闭了嘴,眼神闪烁,不敢直视谢昭。

谢昭便知,看来她不是不知道这里面的深浅。

韦春是太子想要不敢要的人,这个节骨眼上,裴庭正是青云直上之时,何苦要招惹这样一个麻烦?

她舍不得让小儿子娶这样的儿媳,便想着往裴庭这儿塞。同样是儿子,一个当成心肝宝贝,另一个就像是捡来的不成?

谢昭心里的火气也上来了,语气变冷:“夫人刚才说本宫宽宏大量,这句话错了。”

她看向韦氏,“裴庭若是敢再纳一个女人,管她是谁,我便敢立刻离了他,转头就另寻下家。他昨夜在床榻上,还说我是他的心肝儿,这辈子就我一个。所以,夫人往后不必再费心思,琢磨着往他身边塞人了。”

韦春坐在一旁,臊得脸通红。

韦氏哆哆嗦嗦指着谢昭:“你......善妒骄横,毫无妇德!你怎么不干脆把他栓你腰上呢?”

她这是真急了,连高门贵妇该有的措辞都顾不上了。

谢昭挑眉:“幸好我是公主,有善妒娇横的资格。”

恰好石曲进来,把花厅里的争执听了个明白,上前道:“禀公主,郎君派我回来传话。宫里设宴接待吐蕃王子,他今夜怕是回不来。问您要不要也进宫去,亲眼看看吐蕃王子?”

说完,又补充一句:“郎君还说,那吐蕃王子面厚鳃宽,皮肤黑红,身形高大魁梧,看着怕不是有二百斤重。”

谢昭:......

她不过是好奇赤松赞的模样,没成想他还特意派人巴巴地回来转告。

“吐蕃王子要是长得有驸马一半好看,我便去瞧瞧。”谢昭挑剔道,“这般模样,我就不去凑热闹。劳烦你转告驸马,让他不用挂念家里,席间少饮些酒。”

石曲挠挠耳朵,笑出声来:“是,属下定将殿下这番话原原本本转告郎君!”

韦春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表哥主动请妻子去看别的男人已是闻所未闻,谢昭的回话竟还这般随意坦然,仿佛成婚后,她还能想看哪个男人便看哪个。

她看向谢昭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艳羡。

石曲离去后,花厅里的气氛再次沉寂下来。

谢昭:“二位要是不着急走,不如就在梅园用了中饭再回?厨房今日做了翡翠虾球、松鼠鳜鱼,都是些清淡不腻的菜式,味道还算可口。”

韦氏此刻哪还有心思留下吃饭?猛地站起身,生硬道:“不必了,我们不敢再扰公主清净。”

说罢,也不等谢昭回应,扯了一把还在发怔的韦春,“春儿,我们走!”

*

芙蓉苑外的马车里,谢琬攥着裙裾上的鹅黄丝带,绕了好几回,都没能系成一个规整的结。

身后忽然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指腹拨开她的手,接过那两根丝带。

许璋的动作很轻,细致地将丝带交叉、缠绕,最后打了个利落又不易松散的结。

他收回手,垂在身侧。

上回中了药,与她有了肌肤之亲,尚有几分情非得已的借口,可这回,他从头到尾都清醒得很。

方才宫宴上,酒过三巡,赤松赞忽然提起,想从长安世家中聘一位贵女为侧妃,说是为了更好地学习大雍的语言与习俗,也好增进两国情谊。

彼时许璋目光下意识扫过女眷席,恰好便看见谢琬端坐在那里,一身淡青衣裙,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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