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声讨
“邓大刀贪一时之功，置南楚大局于不顾；图一时之名，视本部决议为废纸！”
杨文煊属实没料到，第一个跳出来声讨邓大刀的竟是同出大刀寨的刘麻怪，还说起了对仗句，看来这些这一两年是学了不少东西。
刘麻怪话中余留的激昂化作脸上的红晕。
理事会上众人沉默，红晕迅速蔓延，他微微张嘴，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见唐廷瀚身子前倾。
他闭上嘴。
“刘理事说的不对。”
唐廷瀚一开口，刘麻怪顿时紧绷身子，眼神冰冷。
“邓理事攻入常宁，衡州震恐，衡阳城中的桂王上疏，乞求崇祯皇帝四省会剿。”
唐廷瀚语气加重了几分，“杨社长，衡州衡山、衡阳、常宁等县，我社本在暗中渗透，不久即能瓜熟蒂落，入我社囊中，何需邓理事强行夺之？
“邓理事此举，败坏大局，损害全社利益，何来一时功名可言？若不严加惩戒，本部还有何威信？社里员役又岂能心服？”
刘麻怪大大松了口气，余光里罗狗屎面露不忍，他没来得及阻止，便听罗狗屎说道，“小唐理事言辞未免太过严厉！
“刀……邓理事怎么说也是为社里夺下了常宁城，大振我社士气。何况夺取常宁，并非邓理事一人专断，祁阳支社都是同意的。”
“支社同意？”唐廷瀚讥笑道，“祁阳支社另外两名理事，王凤祥与刘国山，可扛得住邓大刀本部理事的权势？”
罗狗屎并不服气，与唐廷瀚针锋相对，“扛不住邓理事权势只不过是小唐理事的猜测，与污蔑无异！”
唐廷瀚冷哼一声，“那便是祁阳支社不顾大局，先斩后奏！”
刘麻怪瞳孔一震，连忙说道，“此事……”
刚开口两字，他便意识到不对，此事刘国山投了弃权票，若唐廷瀚再说刘国山知道邓王两人会赞同，故意弃权撇清干系，岂不更糟了？
他瞪一眼罗狗屎，又看向杨文煊，话锋一转，语气平和下来，“杨社长，我以为此事当调查清楚再做决定。何况事涉本部理事，刘社长那……”
“刘社长”三字一出，原本沉默的唐景谦与唐全都坐直了身体，连同争出了火气的罗狗屎和唐廷瀚也齐齐看向杨文煊。
杨文煊却若无其事地说道，“刘理事所言稳妥，此事需得细细调查。本部早已言明，非必要不允许夺取城池，但各支社亦有独立决策之权。
“祁阳支社负有渗透衡南州县之责。若有不上报本部即自行夺城之必要理由，则祁阳支社无错。在此之上若无强迫行为，则邓理事也无错。”
环视一周，他轻笑一声，“诸位也不必如此愤慨，按规办事即可。若规章有错，再做修正便是。
“夺取常宁一事的影响也不必过于夸大。潘曾纮已率三千官兵到了长沙，很快便会与我们打上一场。
“崇祯到底会不会同意四省会剿，还是得看潘曾纮表现如何。自然，以我社立场，潘曾纮必败无疑。
“是以，四省乃至五省、六省会剿，或早或晚，都会发生。我社要做的，还是稳步发展，打铁到底要自身硬。
“常宁既已夺下，在衡州便无需遮掩，尽快拿下衡山、衡阳及耒阳乡里治权。至于城池，不准无令夺城。”
刘麻怪眉头紧皱，杨文煊这番话让他琢磨不透这位副社长的意思。
杨文煊几乎通篇在说邓大刀夺取常宁城一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准备严惩。
但最后一句“不准无令夺城”，将原本要求各支社克制的命令更具体更严厉了，又像是在表达对邓大刀的不满。
如此，前面对邓大刀的开脱又像是对现实的无奈。
他不断猜测着杨文煊的真实意图，杨文煊却宣布散会，还单独留下了唐廷瀚，他一时不知该喜该忧。
众人离场，杨文煊对唐廷瀚说道，“廷瀚，我单独留你，是想说说两粤商贸之事。”
唐廷瀚心下惊诧，他原以为杨文煊会与他说邓大刀之事。
但随即他便暗暗高兴。
他兼管的外务部虽管理商贸之事，但往两粤去的商队却不归他管。杨文煊此时与他说这事，恐怕是要将这支商队交与他。
他虽不清楚两粤商队具体情况，但这支商队早已成为大同社商业利润的最大头！
杨文煊看着他道，“两粤商贸之事，原是南渭府走了永道守备朱绶的关系，才得以顺利进入粤西，是以这支商队一直归绣衣司管。
“但朱绶不想与我社牵涉过深，花了银钱走动，加之我社未去道州，是以明廷同意将他调走，新任守备沈至绪前些日子已到任。
“沈至绪不给南渭府面子，从道州入粤这条道算是废了，所幸我社早已打通从湘江去往桂林的关节，才不至于元气大伤。
“不过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在我社内部便不必遮遮掩掩，加之绣衣司另有任务，这支商队便移交给外务部。”
唐廷瀚心潮澎湃，却不能表现出来，只得拱手道，“杨社长，我必不负所托，经营好这支商队！”
杨文煊点点头，笑道，“这支商队十分紧要，不止因为它能赚钱，还因为它是我们与西洋番接触的唯一通道。
“你务必谨记，取得西洋番信任，与之建立稳定联系乃至‘友谊’，有时候比单纯的‘利益’更为重要。”
唐廷瀚连忙应下，心中却有些疑惑，“社长宣扬的‘大九州论’是真的？西洋番日后真的会成为汉人的心腹大患？”
杨文煊又嘱咐他几件事，说罢便让他离开。
他往外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杨文煊，有些迟疑地说道，“杨社长，刘社长自去了长沙后再未露面，可是……”
说着他又觉得不妥，连忙解释道，“杨社长你确实几次强调了社长没事，但社长消失这么长时间，社里许多人都在猜测……”
他低下头，却又在悄悄观察杨文煊，“杨社长，我说句大不敬的话，若刘社长真有甚么事，只要有你在，社里也不会出事……”
杨文煊暗叹一口气。
他知道社里谣言四起，尤其是潘曾纮到了长沙后，说人心惶惶有些夸张，但上上下下确实显出了一些乱象。
但他只能搪塞过去，“你且放心，老刘在做极重要的事，六月定会露面。”
唐廷瀚脸色一沉，眼睛里藏着许多事，但最后都隐了下去。
他抬起头，往前走了几步，压低声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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