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烯遗忘在老家的日记本写到:

十五岁那年,我揣着母亲留下的钱逃到珀尔东洲,化名贺加贝。

……

十五岁的贺兰烯,已经无家可归。

母亲留下的不是遗产,是染血的靶心。那些藏在亲人皮囊下的豺狼,随时等待着把她拆吃入腹。

若不是她足够小心——她早该意外了。一场恰到好处的小车祸?被楼上失手掉落的花瓶砸碎头颅?

死法不需要多奇诡,消失得干净利落就好。她的尸体会在某个凌晨被清洁工发现,或者干脆沉入某条肮脏的下水道,无人安置,无人垂怜。

可她不相信命运。

她多得感谢自己经历过那样的事情之后没有自暴自弃,如果不是因为那样自信、坚强的贺兰烯,她在偌大的珀尔洲恐怕也会迷失。

她把自己塞进“贺加贝”这个生硬的壳里,一头扎进珀尔东洲,扎进珀尔大学初高中部借读生的行列。

账户的数字几乎是瞬间干涸。

站在那伟岸的学府门口,她单薄得像一张被揉皱又勉强抚平的素描画。

里面的少年少女,他们的笑声清脆,脚步轻快,谈论着贺兰烯听不懂的假期、游艇和私人岛屿。

而她,贺加贝,是误入天鹅湖的灰雁,随时可能被驱逐。贺加贝不可能和他们一样,她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

遇见霍司夜,是在一个嫌少有人问津的植物宫殿书楼。

她坐在地面,厚重的书本摊开在膝,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沙沙的噪音,鼻尖几乎抵着纸页。

一片影子,无声无息地覆盖了书页上的符号。

她抬头。

他站在那里,光线从高窗斜切下来,一半明亮,一半沉入他身形的暗影里。

绝对合身的校服外套敞着,露出熨帖的白衬衫领口。看不清五官细节,只有一道利落的下颌线,和一双眼睛,沉静得像永夜冻湖的湖心,倒映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深不见底地存在着。

贺兰烯的心脏一缩,她仓促低头,指甲掐进掌心。

从此,那道沉静的目光开始在她世界的缝隙中游荡。

走廊的尽头,他倚着窗,阳光将他裁剪成一道单薄的剪影,喧闹的人流在他身侧分开又合拢,像绕过一块顽石。

食堂的角落,她独自用餐,周遭的欢声笑语仿佛被一层距离隔开,形成绝对的真空。

晚自习后寂静的林荫道,他的影子总是先一步落在她脚尖前,拉长,缩短,再拉长……每一次,她都像被强光照射的夜行动物,迅速垂眼,加速逃离。

这是她与他的相遇。

但他们的名字是珀尔洲夜空里恒定燃烧的恒星,是学院运转理所当然的核心,是她这个借读生只能隔着橱窗窥视的昂贵展品。

他们是天赋、光环与生来就有的从容,是她无法真正融入的光谱。她躲在暗处,像一个隔着防弹窗户看珠宝的流浪儿,渴望那光芒,又深知玻璃的坚硬与自身实力的不匹配。

终于,在那条香气浓得发苦的书楼小径上,当身后的脚步声又一次如影随形时,她攥紧书包带子,豁然转身,声音干涩紧绷:

“同学。”她强迫自己直视那双冻湖般的眼睛,“你需要我的帮忙吗?”

霍司夜的脚步顿住。

他微微偏头,似乎对这个突兀的拦截感到一丝意外。

“贺加贝?”他念出她的名字,字正腔圆。

“不。”他看着她的眼睛,“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总在角落里看着我们。”

血液轰然冲上脸颊,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

暴露了。

那些自以为隐蔽的,仓惶的窥视,原来早已落入这双沉静得可怕的眼睛里。

羞耻感像冰冷的海水瞬间将她淹没,呛得她无法呼吸。她像被剥光了丢在聚光灯下,狼狈得无处遁形。

她只是没见过这样的少年,哪怕他们的名字在心里盘旋过千遍万遍。

她抬起头,眼底燃起近乎冷漠的光芒:

“霍司夜。”她第一次完整地吐出这个名字,“我知道你的功课很好,你……可以帮我一点小忙吗?作为回报,我——”

她急促地搜寻,她能给什么?

她只有一身债务和一堆失败品。

霍司夜安静地看着她:

“不用了。”

贺兰烯的心沉入谷底。

“其实……”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她紧握到发皱的书包上,再落回她强作镇定的脸上,“我也是为此而来。”

他走向旁边的石凳,从那个质感冷硬的书袋里拿出笔记本。

贺兰烯带着警惕在他身旁坐下,隔着一段微妙的距离,能闻到他身上的紫藤花混合着旧纸页的气息。

他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笔,在纸页上圈点勾画,然后,侧身,将笔记推到她面前,开始讲解那道困住她的难题。

贺兰烯屏息听着,目光却忍不住偷偷描摹他低垂的眼睫,专注时微抿的唇线。他离得这样近,近得能看清他眼睫投下的小小阴影。

他偶尔抬眼确认她的理解。

霍司夜的目光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瞬,随即回到纸页笔尖悬停,留下一个墨点。

他从未这样靠近一个异性,为一个陌生人讲解习题。

或许,答案早已呼之欲出——她本就是特别的。

学院深处废弃的露天排球场,他们突发奇想,此刻便人声鼎沸,兵荒马乱。

临时拉起的简易球网在热风中微微晃动。伏苏祈站在网前,笑容张扬得像正午的太阳,对着对面大声笑骂:“喂,贺兰羽!我刚才的球像拳头吗?怎么只想着躲。”

贺兰羽闻言,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伏苏祈,你那是软绵绵的巴掌,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懂不懂啊?”

而霍司夜,他站在靠近边线的位置,只在球飞向危险区域时,才利落地滑步、屈膝、伸手,一个干净的救球,瞬间引爆一片喝彩。

场边围满了人。

欢呼声、口哨声、各种各样的声音此起彼伏。

贺兰烯缩在球场外一丛锈迹斑斑的消防栓处,她安静得几乎不存在。

汗水沿着额角滑落,有些刺痒,她只是偏头蹭了下肩膀,目光穿过晃动的人腿缝隙,牢牢锁在球场中心那三个最耀眼的身影上。

伏苏祈又一次高高跃起,一记重扣带着破风声砸下,引来山呼海啸般的尖叫。

他落地,笑容耀眼得刺痛人的眼睛。

就在这一片鼎沸的热浪中,霍司夜的目光,毫无预兆地、穿透了欢呼的人群和刺眼的阳光,倏地钉在了消防栓投下的那片阴影里。

贺兰烯猝不及防。她向后一缩,脊背重重撞在粗糙的消防栓铁壳上,阳光被消防栓的棱角切割,在她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上投下几道混乱而锐利的光痕。

他看到了,清清楚楚。

直到场内的喧嚣随着练习赛结束而渐渐散去,人群三三两两离开,贺兰烯才慢慢挪出来。

她快步离开,脚步有些虚浮。霍司夜站在场边,拧开一瓶水,水流冲刷过他的小臂,他们在等他一起离开。

他望着那个迅速消失在拐角的瘦弱背影,第一次觉得棘手又麻烦。

除了这样隐秘的观察,除了这种被偷窥的视角,他似乎在哪里都不能看见她,她是在回避着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吗?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秉着好奇,霍司夜在一个寻常的日子,去见了她。

然而,贺加贝消失了。

伏苏祈也曾在一次次年级大考榜单前,隔着攒动的人头,目光投向那个永远坐在角落的借读生。

他看着榜单上紧随在他之后,那个格格不入的名字,漂亮的眉毛挑起,毫不掩饰自己的好胜心。

“贺加贝?”他低声念了一遍,“她很厉害,但我不会让她的名字出现在我之上。”

“霍司,你也是。”

霍司夜应道:“好。”他们真的太久没有竞争者了。

“阿祈,你要跳级吗?”

伏苏祈回绝:“不,如果跳级我就更没有时间了,也许以后连这个借读生都注意不到。”

也许再来一次考试,她就有资格成为正式学员,他们甚至为她提前找来了负责人。

但贺兰烯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豺狼的耐心是有限的,她的时间也是有限的。

珀尔洲的繁华对她而言是透明的玻璃罩,看似安全,实则脆弱。

某个黄昏,她最后一次整理好借阅的书籍,将它们一丝不苟地归还,顺便还给那些植物浇了浇水。

她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那间熟悉的教室,没有去收拾课桌里那本写满霍司夜字迹的笔记本。

她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抹去了“贺加贝”存在的一切痕迹。

她自己切断了缆绳,主动驶离了这片看似璀璨,实则危机四伏的港湾。

多年后,那滴消失的水珠以海啸的姿态重新出现在霍司夜面前。

那正是试炼地一年中最盛大的蓝泪时刻。落日熔金,沉入海平线,点燃了整片天空与海湾。

那是一种浓烈到燃烧的钴蓝与靛蓝,如同亿万颗液态的蓝钻被倾倒、搅拌、沸腾,浩浩汤汤地灌满了他全部视线。

光芒绚烂、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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