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在谨慎地思考着,底下这间屋却“吱呀”一声被一名婆子推开。
这人进得屋去,反手落上门闩,将一柄拂尘随意放在一边,自己向椅上坐了,将脚翘起来架在脚凳上抖着,一面就嗐了一口气。
她这个东倒西歪的形容,与她平日在外行走时道貌岸然的样子迥然不同。
其实马道婆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道门弟子,她早年间家里揭不开锅,便向邻近的尼姑庵里找了一个事做,替庵里的师父们烧斋饭。
那倒是个正经出家人的庵堂,庵里由住持起向下,大小尼姑皆是一心向佛,庵中一派恬淡祥和,活计并不繁重,报酬自然也不丰厚。
马道婆做了一段日子,因为尼姑们待她客气,她也有心要替庵里赚些生计补贴,想着若是庵里富裕了,自然也有余钱给她加工钱,得空时便也去外面打听着,看那些有名的庵堂是如何行事。
她攒了满肚子的见闻回来,见本庵的住持带着弟子们每日只是做功课,等闲不肯出门,便是出门,也是苦修,刻意要乞食、露宿,决计不肯上富贵之家行走。
马道婆觉得这些尼姑真是死脑筋,她打听得人家那些庵堂里,不过会念几本经,略学些法事章程,就能得富贵人家看重,不仅有大小法事可接,年节下还有各样东西送来。
那些人家供的是菩萨,可泥胎菩萨不能吃也不能喝,只要一个心意也罢了,东西自然是庵里笑纳了。
马道婆瞧得眼热,便劝住持也要出门交际,以住持这样精深的佛法,不拘讲出什么话来,自然比那些人强,到时自可成为京城第一大庵。
住持念珠一顿,睁开眼来,微微一笑,问道:“成为‘京城第一大庵’,然后呢?”
马道婆道:“呵,那自然是香客盈门、盆满钵满。”
住持又问:“‘盆满钵满’,然后呢?”
马道婆道:“然后?唔……那便能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用好的。”
住持含笑凝视她片刻,问道:“如今我们吃、喝、穿、用,有哪一件不足?”
马道婆“嗳”了一声,道:“虽说饿不着、冻不着,可到底是些粗茶淡饭、麻布衣裳,没甚味道。”
住持重又闭上眼睛,慢慢捻动念珠,轻声道:“皮囊已是虚妄,又谈何美食、讲甚妆饰?我等若想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仍在俗世浮沉便好,何必入我佛门。”
嗳,真是讲不听!
马道婆心里啧啧连声,却听住持道:“你愿吃好、穿好,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只是此愿却不能从此处求来,恐怕耽误了你。你去寻知客来,叫她替你结清工钱,你自寻前程去罢。”
马道婆喉头一噎,噫,这个老尼姑,不听好人言,那也罢了,怎么又要砸人饭碗?
这时厢房的窗子透进一线光束,斜斜地照在老住持手里的念珠上,她似有所感,睁开眼来,垂头望着念珠,脸现微笑。
顿了一顿,她对马道婆道:“马施主,贫尼有一言相劝——便是‘人之常情’,也要‘取之有道’。”
马道婆从此又换过几处庙庵做事,也都是打杂,她却暗暗留了心,慢慢地也学着师父们的样子,煞有介事的能讲论些“因果”,又能数列出菩萨的神号,知道求什么该供什么、供给谁,她不愿剃度,却能替师父们跑腿,因此也得了往来富贵人家的机会。
靠着一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巧嘴,利用贵人对神鬼之事的敬重忌讳,马道婆混得风生水起,连荣国府那个衔玉的金凤凰,也认了自己做寄名儿的干娘。
干娘毕竟不是娘。
不过是在神前的花样儿,借一个名号叫那孩子趋吉避凶罢了。
那家里若正经重视她,又岂会让她继续在外头求三告四地赚生活?
马道婆盘算着,那孩子虽然生得招人疼,到底母亲出身太高贵些,虽然慷慨,却不好拿捏,倒不如那位一点就着的苦瓠子赵姨奶奶,若是她娘儿两个上位,自己的好儿倒多些。
此番替她下咒,彼此便是互捏了一个把柄,将来也只好绑在一条船上,岂不好么?
她有时也会想起老住持说的“取之有道”。
可这四个字多么讽刺!那老尼姑自己有庙产、地契,手下有一班尼姑任其差遣,她懂得什么是挨饿!
马道婆已经许久没有挨过饿了,可她想要更多。
因为在尼姑庵里做杂役,大家都叫她“道婆”,马道婆想不明白,尼姑庵里怎么会叫“道”婆呢?
索性去个道观罢,替人忙活大半辈子,也该有几个可心的孩子伺候自己。
孟闻渊在屋顶瞧得清楚,此道姑的形容与几日来自己探察明白的无异,正是马道婆无疑。
马道婆抖了一回腿,又将道鞋胡乱踢掉,伸手揉捏着自己走得酸痛的脚。
今日上城里送寄名符儿,顺便再同那些太太奶奶们讨了些银钱物事贴补。
除了那翰林梅家对自己依旧不咸不淡的外,其余几家都是收获颇丰。
马道婆吁了一口气,向柜里取了一只红木小箱子来,在桌上铺开一块细布,欢欢喜喜地点数着这些时日积攒下来的金银玉珠。
孟闻渊看得清楚,他想一个老实的出家人是无论如何不能积攒下这些财物的,更不会如此贪婪地点数,更笃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这必是一个骗财诓善的神棍无疑。
既然如此,那也不必同她客气了。
小孟公子从怀里取出一块白布,折成三角形将脸遮住,在脑后打了个结,跟着将手一撑,从梁上飘然而下。
他轻轻巧巧地落在马道婆身前,用一根顶部削尖的竹枝指住她的咽喉,封住了马道婆即将冲口而出的呼喊。
孟闻渊压低声音道:“闭嘴。往后退三步、靠着墙、背转身去。”
他虽然蒙着面,可现在到底是大白天。为免以后麻烦,还是不要让她看清自己面容的好。
马道婆被这天外来客吓得呆了,自然不敢不从,迅速面朝墙站好,嘴里只叫“饶命”。
孟闻渊从桌上拈起一只银元宝,翻过来看了看底下的款儿,冷笑道:“你也受用得狠了,不如与我说说,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许多金银?”
马道婆以为他是图财,忙道:“饶命、饶命。这些都是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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