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观阙,你怎么了?”

孟悬黎忽觉有异,勉强转过身,拇腹摸到他的腕间。脉象虽然还有些虚浮,但不像方才那般狂乱骇人。

“没什么。”陆观阙似在强忍痛苦,“你……在担心我?”

孟悬黎脱口而出:“没有。”

陆观阙手臂依然环着她,仿佛蛰伏在春日太阳下的毒蛇,声音温和,眸光却能让人吓得魂飞魄散。

孟悬黎的心仿佛坠入白云,松软间还有惊悚。她伸手探向他侧脸,一片滚烫。

她稍稍拉开距离,轻声道:“你发烧了。”

抬眸,见他合目蹙眉,呼吸艰难,孟悬黎费力替他脱下微潮的外袍,仔细放在一旁,悄声下了床榻。

不多时,她端来汤药小心给他喂下。

陆观阙沉入昏睡,孟悬黎独坐榻沿,望着他病中容颜,幽幽低语:“陆观阙,你何苦那般去找我……”

“闹得满城风雨。”

“如今淋雨受寒,又是心口疼,又是高热,实在是得不偿失。”

陆观阙在梦中呓语:“阿黎……”

孟悬黎俯身,侧耳贴近:“哪里不舒服?”

陆观阙只觉头痛欲裂,指腹无意识地摩挲她耳垂,再一次将人揽入怀中,声音喑哑:“别走……”

生着病,力气还这般大。

孟悬黎几乎透不过气,推他:“你松手,我方才从外面进来,身上都是寒气,别再过给你。”

陆观阙臂弯收得更紧。

他灼热呼吸扑闪在耳畔,挣扎中,孟悬黎忽然听到他低沉呢喃:“……阿黎,我心悦你。”

孟悬黎倏然僵住。

这样的话,她生平从未听说。相反,从小到大,耳畔反复回响的,只有——

因你之故,你母亲才断送了性命。因你之故,你父亲才将你弃置许州。你这般人,谁会真心爱你?

心口剧烈起伏,孟悬黎蓦然惊觉,这些诛心的话听久了,自己竟信以为真。

她的心被丝线悬吊在半空,荡悠悠的,停不下来。

不知何时,眼泪落下来,掌心忽地一沉,多了枚编织精巧的同心结。

她骤然回神,陆观阙将她双手合握,语带哀求:“别离开我……”

“陆观阙,我……”孟悬黎双眸模糊,喉间哽咽得不成样子。

她当初应下这桩婚事,没想过自己会得到什么爱,更没想过自己会产生什么情。

可此刻,他却说,他爱她……

泪珠顺着脸颊,落在陆观阙脸颊上,孟悬黎慌忙去擦:“你烧糊涂了,开始说胡话了。”

她的理智如同土瓦,一寸一寸,崩裂破碎,浑然分不清是他烧糊涂了,还是自己烧糊涂了。

陆观阙□□,手指穿过她散落的发丝,喃喃道:“我没说胡话,我说的话……字字真心。”

“别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

孟悬黎听了,鼻尖一酸,喉间发紧,仿佛被闷在白糖罐里,腻得发甜。

“阿黎……”他颤声轻唤。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似乎再也无法抗拒他,无论是同榻而眠、相拥、还是亲吻……只要他靠近,她便忍不住回应。

即使她心里还有些怕。

难道这就是爱么?

她想,大概是的。

孟悬黎微微仰首,眼睫扑朔,软语道:“我不会离开你的。”

陆观阙听了,指节难以抑制地发颤。他闭着眼,恍然松手,摸索着将那枚同心结系于她腰间。

孟悬黎腰腹发痒,心想他还在病中,索性接过,自己佩戴好。

她侧身,贴着他发烫的面颊,落下轻吻:“睡吧,我陪你。”

窗外雨声极大,室内昏暗不见天光。帐幔微微浮动,两人相拥,彻底陷入了昏睡。

*

翌日清晨。

孟悬黎躺于床榻上,只觉头痛欲裂,昏沉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陆观阙顿了顿,将她身子轻轻揽过来,唇角似笑非笑:“染了风寒。”

孟悬黎脸颊贴着他的外袍,闷声道:“还不是因为你。”

陆观阙心下了然,不再多言。

他端来汤药,仔细喂她服下后,撒下蜜网:“阿黎屡次在危难时出手救我,帮我。究竟是出于对我的情,还是……你对所有人都是这样?”

孟悬黎抿唇,脸微微扬起,对上他那双晦暗深沉的眼睛。凝视良久,恍惚间,似乎看到了他发病时的狠戾兽性。

陆观阙忽然露出温润笑容,孟悬黎眨了眨眼,觉得自己是眼花了。

陆观阙清醒的时候,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

绝对不会。

须臾,她清了清嗓子,温声应道:“从前是后者,但……现在是前者。”

陆观阙呼吸发颤,恍若濒死之人,抓住了舟中人投来的绳索。

原来昨夜那一切,并不是梦。

秋雨未歇,冷风透窗而过,吹得他胸腔闷热难耐。他声音微紧,小心探问:“昨日那苏鹤,究竟是何人?”

孟悬黎略作迟疑,反问道:“世子爷怎会识得苏鹤?”

他将她抱紧:“我入殿时,瞥见了牌位上的名讳。”

“他是故人?”

孟悬黎没想到他会对苏鹤心生好奇,缓声道:“他是我的故交。精通岐黄之术,性情也和善。我小时候生病,常由他帮着诊断。渐渐地,我俩便相熟了。后来还差点……”

“差点什么?”陆观阙眼底暗潮汹涌。

“没……没什么。”她顿了顿,环住他腰身,声音闷闷的,“再后来,一场大火,夺去了他的性命。”

“实在是命运多舛。”

陆观阙的脸隐藏在阴影里,神情怪异又平和,声音也让人捉摸不透:“如此深谊,阿黎合该常去长生观,多为他上几炷香。”

“你……”孟悬黎眼眶有些热,将他抱得更紧些,“谢谢。”

陆观阙轻拍她的背,示意她安心。可他的那颗心,听了那话后,直接跌入青铜炼炉中,烧得快要化了。

他将她抱回床榻上,俯身吻了吻她的额间:“再睡一会儿,你醒之前,我都在。”

许是药力上来,孟悬黎只觉晕眩,拉上被褥,转过身,低低应了一声。

*

中秋前,潘家要给小孙子办满月宴的请帖,递到了孟悬黎手中。到了那一日,陆观阙因急事滞留宫中,孟悬黎便独自携礼前往潘府。

孟岫玉见她来了,面露犹豫和疑惑,索性寻了个借口,将孟悬黎请至后园凉亭中。

“你病体初愈,跑来做什么?”

孟悬黎微微一怔,没想到孟岫玉会关心自己。她拂袖,落坐于石凳上:“长姐这话,似乎是在关心我?”

“没有。”孟岫玉矢口否认。

孟悬黎知道她会这样说:“长姐的婆婆连着递了三四封帖子,我不来都不行。况且,我还没见过我小外甥与小外甥女呢。”

孟岫玉面色一怔,喃喃道:“你怎么会知道嘉和……”

“潘家人是什么样子,我清楚,长姐比我更清楚。”孟悬黎努了努嘴,低声道,“潘家对外故意不提嘉和,长姐心里应该也不舒服。”

“陆观阙如今身子如何了?”

“啊?”

孟悬黎被她问得措不及防,愣了一下:“比先前稍好些,但还是汤药不离口。”

“我听闻你那日去长生观,他以为你失踪,冒雨寻了许久。可是真的?”

孟悬黎尴尬一笑,点了点头。

孟岫玉似是放心,轻声道:“这般也好,省得我总觉得对不住你。”说罢,她起身,就要离开。

“姐姐。”

孟悬黎站起来,望着她背影,低声道:“你问了我许多,你自己呢?”

“我?我自然安好。你用完饭,便早些回去罢。”

见她仍要离去,孟悬黎快步上前,挡住她的去路:“当真安好?”说话间,她抬眸,恰见孟岫玉脸上残余着泪珠。

孟悬黎咬唇,取出帕子,小心为她擦拭:“那这是什么?”

“风太大,迷了眼。”

孟岫玉推开她手,背过身去:“你看岔了。”

“看岔了?”孟悬黎眼神微凝,径直拉她坐下,“长姐心里可还有姐夫?”

听闻潘四郎,孟岫玉摇了摇头,又疑惑道:“你问这干什么?”

“长姐心里若没有姐夫,那便和离吧。”

“和离?”孟岫玉轻嗤,“你说得轻巧……”

“你懂什么是感情么?感情是说分开就分开的?”

此话一出,孟悬黎哑口无言。她确实不懂,但潘家这般光景,和离难道不是最好的办法?

“你不亲身体会,你是不知道其中苦楚的。”孟岫玉见她不吭声,淡淡道。

两姐妹正僵持着,一个小丫鬟从东边走来,匆匆近前,低声道:“夫人,太太请您去正厅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孟岫玉不耐烦:“什么事儿?”

“说是大事,要夫人亲自去才行。”

“大事?”孟岫玉思忖片刻,说道,“你先去回话,说我片刻便到。”

“是。”

打发走丫鬟,孟岫玉目光又落到孟悬黎身上:“我的事你别操心,我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孟悬黎实在想不出比和离更好的办法。

孟岫玉蹙眉:“你素来聪明,待人接物上,更是强于我。怎么这感情上的事,反倒一窍不通了?”

见她仍疑惑,孟岫玉语重心长道:“假如,我是说的是假如。你和陆观阙两心相悦,忽然有一天,你发现他违背诺言,骗了你,背叛了你,甚至还想囚禁你。你会立刻与他和离么?”

孟悬黎思量片刻,笃定道:“不会。”

“这不就是了。”

“我会杀了他,然后再假死脱身。”

此言一出,孟岫玉骇然起身,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道:“你……你比我所想,还要……”

“你成婚这么久,能说出这些话……你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

孟悬黎摇了摇头,轻叹道:“长姐,你都说假如了。而且,他不会骗我,也不会背叛我,更不会囚禁我。我所说的这些,都不会发生。我是怕你,怕你伤到自己。”

孟岫玉略松一口气,挑眉看她:“你见我什么时候吃过亏?”

孟悬黎撇嘴,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孟岫玉干什么事都是风风火火,死要面子活受罪,从不顾忌后果,只求自己痛快。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多操心了。

“今日宴后,你晚些再走……我带你去看看嘉和,她的模样跟你小时候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孟岫玉背对着她,只留下这句话。

孟悬黎支着下颔,回想少年时。那时候,孟岫玉夏日往许州探望祖母,总爱吓唬自己,后来回到东都,虽然不吓唬自己了,但开始对自己“威逼利诱”了。

她只是嘴上厉害,实际上,从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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