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昀依稀记得自从舒义明那日病中出门归来后,就一直在着手雕刻着木簪。
她仔细挑选了木料,亲自描摹了画样,不太熟练地一点点雕刻起来。
最开始周昀的心中还有一丝希冀,觉得她也许是雕刻给自己的。可她病中青丝披洒满肩,声声轻咳中,并蒂莲模样初成。
直到这日,镇西都护梁平带着胡宛二王子进京述职,身体大好的舒义明身着官袍一大早出门去。
盛夏时节,天光微凉,她头戴发冠珠翠环绕,广袖襕衫威仪显赫,面上一点病容更添疏离。
就像曾经数次,他们二人远远相见一样。
舒义明好似从来都没有开怀笑过。
周昀端着炖好的羹汤走进来时,她捋了捋腰间的宫绦,将鱼符挂好,徐徐转过身。
眉宇间流露出一抹讶异,视线落在了他的脸上,舒义明问道:“你为何起得这么早?”
说罢,视线落在他手中的托盘上,似乎有些微的错愕。
“用过早膳再走吧,听说今日梁都护带着胡宛二王子面圣,怕是要耗费许久。”
浓郁的香气弥漫在室内,他舀在碗里,汤匙上躺着炖得软烂的山药泥和开花的枸杞。
舒义明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手垂在身侧,静静走了过来。
周昀将碧玉缠枝云纹碗放在她的面前,而后自顾自为自己舀了一碗,与她同坐:“时间还早,来得及。”
说罢,先抿了一口软烂的药羹,周昀眉宇间那惴惴的神色才缓了缓,放松下来的眉眼流露出一抹怡然。
“味道尚可,可以入口。”
舒义明这时才开了口,眉头不易察觉地松了松:“堂堂景珩长公子,原来也会‘洗手作羹汤’。”
周昀握着汤匙的动作有一刹那的凝滞,他缓缓抬起头,日光蒙蒙,她一袭华衣神色漠然,却在呷了一口软烂的羹汤之后,肩膀微不可察地松了松。
而后,又舀了一勺送到嘴里。
此时此刻,周昀唇角轻轻抿了抿,压下那一抹弧度。
“为人夫君,有何不可?”
玉碗被碰地轻响了一声,舒义明冷硬的声音在突兀的碰撞中响起。
“你若享受其中那便做吧,就算你假手于人,府里上下也不敢透露一星半点。只要饭里没毒,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周昀一噎,倒了一杯水润了润喉,杯盏被搁在桌面上时,他趁机瞧了舒义明一眼。
旋即,流露出一声苦笑。
“苏合说你喜欢在羹里加山药枸杞还有莲子,于是我就试着这么做了,上次你吃得很开心,果然……这次,你也很开心。”
舒义明倏地抬起头来,脸上分明没有半分笑意。
周昀与她对视,看她碗里的东西见了底,冰封的眼底化出了水来,问她:“还要再吃一些吗?”
舒义明别过头去,拂袖起身:“不必了。”
虽然她已经看不见,可是周昀还是点了点头,起身走过去。
似有犹疑地上前与她面对面,抬起手压了压她被带翻过来的袖口,而后拿起笏板轻轻放在她的手中。
一缕冷冽的清香钻入鼻息,猛地一瞬间,像是数九寒天红梅枝头划过的风,凛冽着刮过心头。
想要再伸手去抓,却叫人忘了,风裹挟来世间万万千千的余韵,但是风本身就是抓不住的。
风想要去哪里,就会去哪里。
世人,只能追随着风的脚步。
也许风被感动了,会有那么一瞬间回头看一眼吧。
门扉大开,木槿花落在她的肩头。
略有萧然的背影,带走了一枝春天。
周昀垂下头,看着两只空荡荡相对的玉碗,手抚过还残存着她温度的桌案时,忽然看到了空荡荡的妆台。
那里,原本放着一支木簪。
小叶紫檀上绽放开的并蒂莲被她带走了。
那并蒂莲不是送给自己的。
周昀怔然站在那里,日光大盛,有些炽热地照在他的身上,周昀在心头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
“并蒂莲、并蒂莲……花开并蒂,永结同心谓之并蒂,手足情深亦谓之并蒂。”
值得舒义明费心费力的手足,似乎只有一个人。
*
散朝之后,圣人周玙于紫宸殿内亲自接见了述职的镇西都护梁平。
梁平此人年逾四十,长相英气眉目疏冷,颀长的身躯往那一立,就像是笔挺的一支箭一样。
“镇西都护梁平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是小皇帝周玙登基以来,梁平与她第一次的见面。
紫宸殿内的砖石冰冷,方跪地的一瞬,梁平就觉得这砖石比塞外的风还要冷几分。
叫人只顾着膝下的冷,什么念头瞬间荡然无存。
“梁都护,朕记得你。母皇还在时,你曾经上番当过宿卫,那时母亲还赐了你一张弓。”
“臣身负皇恩没齿难忘,愿为陛下赴汤蹈火,护一方百姓安宁。”
周玙将折子往御案上一搁,说了声:“朕不要你赴汤蹈火,起来吧。”
“谢陛下恩典。”
梁平起身站在小小的一块砖石之内,小皇帝周玙平静地看着她。
“给朕仔细说说,那胡宛二王子到底怎么回事?”
“是。”
镇西都护梁平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下经过。
几个月前,胡宛王暴毙于春猎中,胡宛太子被指有谋杀亲父嫌疑,胡宛几个部落的首长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要诛杀逆臣贼子。
胡宛太子有一个胞弟——胡涅安,那胞弟自小得了奇病,如今二十多岁的年纪,时而清醒时而如幼童。
胡宛二王子胡涅安在动乱中跌落山谷,被在去乡关巡逻的周国士兵找到,后被带至镇西都护梁平面前。
梁平自然识得此人身份,兹事体大,便奏请进京。
“陛下,眼下胡宛正是动乱之际,微臣听闻这胡宛二王子与其胞兄亲如一体,胡宛太子多年苦寻名医,就是为了治胞弟胡涅安的奇症。”
说到此处,镇西都护梁平顿了顿。
“微臣离开去乡关之前,已经在关前排兵布阵,如今胡涅安还在我们的手中,若以胡涅安相要挟,不愁我大周铁骑踏不平胡宛!”
小皇帝周玙靠在龙椅的软垫上,静静看着殿内的镇西都护梁平。
良久,她才问了一下身旁一直垂首不语的舒义明,问了一句。
“舒卿如何认为?”
镇西都护梁平微微动了动,便见身着襕衫的女子拱手行礼,衣袖掩映间,依稀可见她的半张侧脸。
是个容貌端方的年轻姑娘。
乍看上去,除了长相凛冽一些,和那些钟鸣鼎食的世家大族贵女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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