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悄悄地躲在厨房的角落里,压低了声音地蛐蛐,沉希文首先问:“她怎么还不走?她不会是打算住下了吧?”

林凇嗤了他一声,“怎么可能?她自己有家,怎么可能不回家跟我们一起挤宿舍呢?”

“那……你出去跟她说,让她快点回家。”

林凇瞥了他一眼,“你跟她也很熟,你怎么不去说?”

沉希文嘶了一声,“我们是挺熟的,但是她不是……讨厌我吗。你就不一样了,你和她是青梅青梅的关系,你们之间什么话都好说。”

“谁说的?我们两个也不好说……”林凇有点犯难,下意识吸着自己的下嘴唇,“我们虽然这些年感情淡了,但是人家就想来住几天,我总不能赶人吧?更何况她现在还是我们顶头上司的上司,严格说起来公司是她的财产,她就想到自己的财产里住几天怎么了?”

沉希文心里烦躁,猛力挠了挠自己乱糟糟的短发,“那不一样!10人议会的议员能做主蓝星的发展路线,但是谁说议员能在大街上随便进一户人家就住了?我们总有人权的吧?”

林凇冷静想了半天,忽然灵机一动,出现了一个想法,“会不会是……她跟靳京吵架了,所以离家出走?”

“?”这下沉希文更加憋不住了,失声喊了出来,“那更扯了!他们吵架了是他们的私事,应该自己处理,跑到我家里干什么?”

林凇耸了耸肩,觉得他有点反应过度,“麋因又不会半夜爬你床上掐死你,你害怕什么?她想住就让她住呗,大男人那么小心眼儿!今天开始你这边住一天,我那边住一天,我们两个一起负责看着她。”

她不说还好,随口一提,把沉希文后颈上的汗毛都激起来了,“……她真的有可能干得出来,救我!林凇救救我!”

他吓得一副萎靡的样子,头发都软趴趴倒下来了,林凇无奈看着他,“行吧,一会儿我带她出门玩一天,可能晚上她就振作起来自己走了。”

沉希文如闻大赦,掏了一把星币出来塞到林凇手里,“太好了,我请客,不够再给。”

麋因的状态不太好,她在宿醉之后醒来头痛欲裂,像条大虫子一样咕涌着从小小的行军床上爬下来,简单地洗漱了一遍,躺在盥洗室凉水澡盆里泡了半天,总算是恢复了两分活力。

林凇用宣布好消息的表情告诉她今天的行程安排,麋因迷茫地盯了她一会儿,缓缓从头顶浮起一个问号,用手语比划了一个句子:去哪?

“跟着我就行了,我还能把你卖了吗?”

麋因不太想去,当初和林凇一起蜗居育婴园时,两个人的兴趣爱好就完全不一样。林凇爱热闹,算得上是夜店女王,是个夜间生物,但是麋因是个深宅。

果然20分钟后麋因就后悔了,林凇开着小飞艇载着她,一头扎进了中心商圈的夜店一条街。现在是白天,气氛还不很热闹,倒有一些宛如行尸的路人结束了昨夜的派对,被榨取干净全部精力之后慢慢腾腾地往家里咕涌。

麋因把视线从侧面舷窗转开,扭头瞟了一眼旁边驾驶位上的林凇,轻拍一下她的肩膀,又用手语比划:我头痛,我不去喝酒。

林凇啧了一声,转开了话题,“你的那个能说话的小玩意儿呢?搞丢了?你这样不行啊,赶紧再去弄一个来啊。”

麋因知道她不想好好回答自己,有点置气地把头扭开,两人之间陷入尴尬的沉默。

最后小飞艇停在了一间造型奇怪的粉紫色二层建筑前,麋因眼光诡异,看着巨型招牌上尖利的哥特字大字:午夜裆下秀,默默转头看着林凇,比划着手语:这是正经地方吗?

林凇自己下了交通工具,半拖半推着把麋因弄进了三角裤形的前门,瞬间两人被昏暗的光线和奇怪的便宜香料包围,麋因打了个喷嚏,眼前闪过一缕橄榄棕的油亮颜色,等麋因反应过来对面的是个裸男时,整个人一呆,脚底也绊了一步,脸撞到林凇的后背上。

她开始飞速地像结手印一样地比划手语:这是个脱衣舞俱乐部!!

林凇语气懒散地纠正她,“正确说应该是脱衣舞男俱乐部。”

麋因一阵抓狂,又飞速地比划:我们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消费啊,难道还能是来挣钱的吗?”林凇反而是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下颌扬起冲着前方某处若有所指,麋因缓慢地转眼看过去,一柄纺锤型的舞台上,几个浑身抹着橄榄油的舞男正懒散地上工,在树立起的钢管上扭摆磨蹭。麋因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忽然出现类似灼痛的幻觉,气得扯着林凇把她摔进角落里,手语比划得更快,甚至出现了残影。

你堕落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林凇只是嗤笑,“以前我还小,可是现在我已经三十多了!我没有正常的生活可以过,还不兴花点钱找快乐吗?”

麋因被她气得眼前发黑,本来就头痛得心烦气躁,又不能说话,差点气得背过气去,双手又开始结印:我们是夏娃育婴园出来的,我们代表着夏娃后裔的体面!你用脸面换这么点快乐,你是不是疯了?!

林凇也被她气得不清,“我没你那么伟大,我可代表不了什么夏娃的体面,我在乎夏娃,她老人家在乎我吗?你告诉我,我们在啵唧电器辛辛苦苦往上爬,伤痕理理筋疲力尽的时候,夏娃到底帮了我们什么?要这个体面有什么用?你带着重伤濒死的贝尔老师去医院,他们有看在夏娃的面子上给你一管凝血剂吗?”

麋因猛然一窒,整个人像卡碟了一样,在这个尴尬死寂的瞬间,有第三人挤进了双方的屏障里,阴阳怪气地靠在了林凇那一边墙壁上,抱着两臂调侃她,“上次欠了一屁股账走了,有好久不见了吧?今天又肯露面,应该是发财了吧?那赶快把账单结一结吧。”

林凇看见他十分诧异,“今天不是你的班啊。”

他发出一声尖锐的嗤笑,“幸亏我来了,不然还逮不着你。你现在为了赖账,把我们班次表都背熟了是吧?!”

麋因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热闹,慢慢看明白了,从气疯了的状态变成气麻了,对着林凇比划:你不仅出来嫖?还欠人家嫖资?

林凇挑了挑眉,“说嫖多难听啊,我这叫……批判性地观看。”

麋因一甩手,气得走到一边默默面壁。身后的林凇和男人还在揪扯辩论,她蓦然发出一声奇怪的唔声,然后气氛有片刻诡异的平静,麋因刚感觉到不对劲,想要转身,一条湿濡濡的手帕就猛然捂到了脸上,让她失去了意识……

恍惚当中,神志稍微恢复了一点,空气中传来一个冰冷的女声,“把人弄醒。”

一桶冰水从头顶浇下来,那种浑浑噩噩的困顿霎时一清,麋因想要发出一声唔嗯,但只有走调的风声从喉咙上的窟窿里穿过。

她的双手被从天棚上悬垂下来的绳索捆住,上身被迫扯起,脑壳沉重地垂下,身体呈现一个“Z”形跪坐在地上。旁边是同样姿态的林凇,跟自己一样,披头散发,冷水顺着发梢不停地滴坠。

杨枝露在两人面前徘徊,她已经跟昨天的气质打扮完全不同了,穿了件紧贴体型轮廓的黑色皮质制服,一脸冷意,在头顶炽白色的灯光下更显得白惨惨,有点瘆人。

“你骗得我好惨啊,麋因——你知道我们损失了多少人手吗?”

麋因缓慢抬起头,□□的剂量不大,但药效还没有马上过去,眼前的影像还是不停游移摇晃。

杨枝露走到麋因面前站定,从上方俯视着她的头顶,语气忽然冷厉起来,“没有人敢这么玩弄我!你是什么来路?你是指联会的人吗?还是哪一个议员的内线?”

麋因沉默不语,旁边一个明显是家臣的下属一把薅起她的头发,强迫她仰起脸来面对着杨枝露。

林凇看不下去了,“她现在不能说话,你问什么都没有用。”

“好,那我来问你。”杨枝露走到林凇面前,“你说,你们到底为谁办事?”

林凇只剩下莫名其妙,“什么鬼?我就是我,啵唧电器的老牌牛马,现任飞廉秋典号的机械师,没有别的身份了。”

“她们不肯说,”薅着麋因头发的家臣冷冷看向杨枝露,“看来需要我们上点手段。”

杨枝露略微思考了一下,抬起手做出制止的模样,“别干得太出格,人家跟我们玩这么高端的手段,我们却玩刑讯这么低端,不太合适。”

林凇急了,扯着手腕上的绳索,“等一下!你要问什么倒是问呐!哪有上来就用刑的?”

杨枝露又走近了几步,下摆快要贴到林凇的鼻尖了,用细巧的黑色高跟鞋尖端挑起了她的下颌,“我问你,姜灿到底是不是离珈的心上人?”

“……啊?”林凇一头的雾水,头上浮起巨大的问号,“什么跟什么啊?大姐你还好吗?你要是说在跟麋因玩扮演play我都相信……”她又努力扭头向麋因的方向,“你说句话呀!要不然……你们把她的手解开,让她比划两下也行啊!现在跟把人嘴堵住逼问有什么区别?”

杨枝露搜了一遍麋因的东西,她没带背包,身上只有几枚星币加几十块星钞,最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一些颜色光亮的蓝色胶囊。

“这是什么?”

麋因扭开脸不答,杨枝露霍然脸色狠厉,从玻璃瓶里倒出了一把胶囊,捏过了麋因的脸,塞进她嘴里,手掌紧紧地堵住她鼓起的嘴巴。林凇在旁边大吼大叫:“你干什么?你要是弄死了她就什么话也问不出来了!!来人呐!有人草菅人命啊!!”

这一把有五六颗胶囊,顺着麋因的咽喉滑进去几枚,还有一两颗堵在食道里,但强烈的效用马上就产生了影响,眼前幻彩缤纷,爆发出几大团别人看不见的浓烈色彩,一种难以形容的壮烈力量在血管里爆裂攀升,好像在瞬间把天灵盖都顶飞了……

麋因有刹那以为自己死了,她的眼前炽白锃亮,变成刺目的全白,所有的思维念头都被从大脑里挤出去了。世界成了简洁的色块和像素,沙沙地闪烁,伴随着某种奇特的节奏。蓝色和绿色的数字凝聚成宏大的数据流,幻化成无数矩阵,像云凝聚成雨,涓滴汇聚成湖泊。

“选择一个吧。”

“如果你选这颗白色的,以后你就会轻松很多,你可以拥有我所有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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