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老国王

王都。

这座坐落于王国心脏地带的宏伟都城，已历经数千年的风雨。

高耸的白色城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城内建筑鳞次栉比，宽阔整洁的街道上车马有序，行人面容大多带着安宁与富足。

中心区域，王宫建筑群的金色穹顶与五彩琉璃在蓝天下闪耀，象征着王权的稳固与繁荣。

与边境要塞的血腥压抑截然不同，这里依旧弥漫着和平时代特有的繁华气息。

市集喧嚣，商会繁忙，学院里传出年轻学子们的诵读声。

人们谈论着今年的收成、新出的戏剧、或某某贵族家的逸闻，似乎远在南境爆发的“虫灾”，只是酒馆冒险者故事里又一个遥远的恐怖传说。

然而，王宫深处，那座以沉重黑曜石和银色金属构筑的内，气氛却凝重得足以让最勇敢的骑士屏息。

这里是王国真正的决策中枢，历代国王与最高军事将领商议国策和决定战争之地。

殿内没有过多的华丽装饰，只有冰冷的石材和永恒燃烧着的魔法火焰壁灯、以及悬挂在四面墙壁上的巨大**——上面标记着王国疆域、要塞、地城入口、已知的魔物**区，以及……最新标注上的、正在南方沼泽地带不断扩散的刺眼红点。

长条形的黑铁木会议桌旁，坐着七八个人。

他们年龄各异，但无一例外，身上都散发着久居上位、历经沙场的凛然气势，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沉重与焦虑。

王国皇家骑士团总团长，奥兰多·钢翼，一位头发花白但身姿依然挺拔如枪的老骑士，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刻着忠诚与刚毅。

王都卫戍军总指挥，雷纳德侯爵，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如鹰，负责拱卫王都及周边腹地安全。

王国法师协会会长，大魔导师伊莎贝拉，一位穿着深蓝色法袍、气质清冷的中年女性，指尖有细微的魔法灵光流转。

军务大臣，财政大臣，情报总管……王国最核心的军政要员，几乎齐聚于此。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长桌尽头，那个坐在宽大王座上的人。

老国王，埃德蒙·斯特拉四世。

他确实老了。

曾经挺拔的身躯如今微微佝偻，倚靠在王座厚重的靠垫上。

华丽的王袍穿在他身上，似乎也掩不住那份岁月的重量。

银白色的头发梳理得整齐，但已显稀疏。脸庞上的皮肤松弛，布满了老人斑和深刻的皱纹，尤其是眼角的纹路，让他看起来总像是带着温和的笑意。

一双眼睛不再明亮锐利，而是如同蒙上了一层薄雾……平静，甚至有些慈祥。

在许多年轻一代的国民，甚至部分低级贵族眼中，这位便是那位“仁慈的老国王”。他废除了大规模、无底线的奴隶贸易，将其限制在极小的高端范围内，让无数农奴、矿奴重获自由或至少是契约雇工的身份。

他在上一次王国大开拓时期的同时，以雷霆手段清洗了一大批**堕落、鱼肉地方的小贵族，将土地和财富部分归还于民或收归国有，赢得了底层民众的真心拥戴。

他执政的这数十年来，王国内部的盗匪近乎绝迹，商路安全，税赋相对合理，人民生活安定。

他很少再像年轻时那样，披挂上阵，冲锋在前。

更多时候，他坐在这个王座上，听着汇报，签发着关乎民生福祉的命令，接见来自各地的代表，脸上总是带着那副和蔼的、让人放松警惕的神情。

以至于此刻，看着国王陛下用那双略显颤抖、布满老年斑的手，缓慢而仔细地翻阅着那份来自蓝藤要塞的紧急军情报告时，几位军方领袖的心，都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报告的内容，他们已经知晓，甚至参与了部分分析。

魔虫族的恐怖战力和它们的严密组织还有骇人的数量………那些独特的原始符文技术和冷酷的扩张逻辑……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打在在场每一个了解军事的人心上。

这绝非以往任何一次魔物潮或异族冲突可比。这是足以动摇国本、关乎种族存亡的全面战争前奏。

他们担心。

担心这位以“仁慈”闻名年事已高的国王，会被那庞大的数字和恐怖的描述吓住，会犹豫，会保守

，会单纯的被动防御来应对。

战争意味着巨额的消耗、无数士兵的死亡经济的动荡……。

奥兰多总团长与雷纳德侯爵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

雷纳德微微摇头，示意稍安勿躁。

财政大臣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汗，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上的一份主战派提交的战争预算估算——那是一个足以让王国未来十年都勒紧裤腰带的恐怖数字。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只有国王翻动羊皮纸报告的轻微声响，以及壁灯魔法火焰稳定的燃烧声。

终于，国王放下了最后一张报告，缓缓抬起头。

他的动作很慢，仿佛每一个简单的姿态都需要耗费不小的力气。那双慈祥的眼睛，缓缓扫过长桌旁的每一位臣子。

他的目光在奥兰多总团长坚毅的脸上停留片刻，在雷纳德侯爵紧抿的嘴唇上掠过，在伊莎贝拉会长清冷的面容上顿了顿，最后，落在了情报总管——一个看起来精干瘦削的中年人身上。

“阿拉斯，国王的声音响起，不高，甚至有些缓慢。

“这份报告……连同之前所有关于魔虫族零散接触的记录还有……我们派往更南方沼泽深处失踪的侦察小队最后传回的片段信息……所有这些，交叉验证过了吗？

被点名的情报总管阿拉贡立刻站起身，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清晰而快速：

“陛下，已动用所有可靠渠道反复验证。蓝藤要塞的俘虏审讯由伊兰德尔大师亲自监督，使用了深层意识探查魔法，信息可信度极高。

各地零星遭遇的报告细节高度吻合。南方侦察小队最后传回的魔法影像碎片……虽然模糊，但其中出现的生物轮廓、甲壳纹路，与魔虫族特征基本一致。综合判断，报告内容……基本属实。

“基本属实……国王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声音依旧平缓。

他微微向后靠了靠，目光似乎失去了焦点，望着大殿高耸的穹顶，那里描绘着斯特拉家族先祖带领人类在此地开疆拓土挣扎的史诗壁画。

大殿里落针可闻。将军们的心悬得更高了。国王的平静，反而让他

们更加不安。

“七位虫王……疑似魔石阶。国王喃喃自语般说道，“过百虫将，辉金阶。上万白银阶战兵……驱使无数野兽。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垂下，看向桌上那份沉重的报告，“来自地城深处吗………视强弱为唯一法则吗………

财政大臣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急促：“陛下！如果报告属实，这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战争！我们的国库虽然充盈，但若要支撑与如此规模的敌人全面开战，军械、粮草、药剂、抚恤……尤其是魔晶石和魔法材料的消耗，将是天文数字！

是否……是否可以先采取守势，依托要塞与边境的隔离区域消耗它们……

“消耗？奥兰多总团长忍不住沉声打断，虽然是对着财政大臣说，但目光却看向国王，

“它们的个体能力这么强…我们那什么消耗？将战力一点点投进去喂给它们吃吗？还有…一旦它们进入隔离带铺开了、分散了…我们后面的城镇和村庄怎么办…乞求它们放过他们吗？老骑士的声音带着不满，

雷纳德侯爵也冷声道：“守势？蓝藤要塞就是最坚固的盾牌之一，现在也不过勉强支撑，战火已经烧到要塞外几十里！

被动防守，只会让它们不断蚕食我们的边境，消耗我们的有生力量，最终将我们拖垮！陛下，这是种族生存之战，没有退路！

伊莎贝拉会长清冷的声音响起：“从魔法角度看，魔虫族的原始符文技术虽然与我们没有掌握的古代纹路或正在研究的附魔体系都有相同之处但却不同，唯独它的效率和应用广度令人警惕。

它们的社会结构高度统一，信息传递极快，这意味着它们的战争动员和战术调整能力会非常恐怖。

拖延时间，对它们比对我们更有利，它们可以在深处安心积蓄力量不断的骚扰我们，而我们只能在漫长的防线上疲于奔命。

争论似乎一触即发。财政大臣面红耳赤，想要反驳。几位将军和会长态度坚决。

而王座上的老国王，只是静静地看着，听着。那双慈祥的眼睛，仿佛包容着所有的焦虑、争执和恐惧。

终于，当争

论声稍歇，所有人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汇聚到他身上时，国王动了。

他不再靠着椅背，而是用那双看似无力的手，撑住王座的扶手，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将自己有些佝偻的身体，挺直了起来。

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耗费了他不小的力气，甚至让他的呼吸都微微急促了一下。

那副总是带着温和笑意布满皱纹的慈祥面容依旧。

但当他挺直脊梁，那双雾气朦胧的深湖般的眼睛，似乎悄然发生了变化。

雾气并未散去，但某种沉寂已久的东西，正在苏醒，泛起冰冷而坚硬的光泽。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位臣子，声音依旧不高：

“阿拉斯。

“在，陛下。

“动用全部力量，启动所有沉睡的边境观察点。我要知道，从蓝藤要塞往南，直到沼泽尽头，魔虫族主力可能的巢穴区域、兵力分布、补给线路、以及那七位虫王的具体活动迹象。不计代价，不惜暴露。情报，必须比它们的动作更快。

“……遵命！阿拉贡浑身一震，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毫不犹豫地应下。

不计代价，不惜暴露这是最高等级的情报动员令！

“奥兰多。

“陛下！老骑士挺直胸膛。

“皇家骑士团，除第一团留守王都，第二团维持东部边境警戒，其余第三、第四、第五团，以及所有预备役骑士，全部动员。

给你十天时间，完成集结、补给、战前整备。

第十一天，开赴蓝藤要塞。

你亲自去。到了那里，雷蒙德和蓝藤花伯爵由你主导。

你的任务不是防守，是给我在南部沼泽，钉下一颗足够深的钉子，建立前进基地，准备**。

奥兰多瞳孔收缩，胸中一股热血轰然上涌！不是防守，是**！他仿佛瞬间回到了数十年前，跟随那时陛下冲锋的岁月！“遵命！陛下！皇家骑士团的荣耀，必将染红沼泽！

“雷纳德。

“在！侯爵站得笔直。

“王都卫戍军，即刻起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抽掉三分之一的精锐，组建五个快速反应军团，配属足够的法师和牧师支援。

你们不固定驻防，哪里有魔虫小队渗透突破，哪里防线吃紧，你们就去哪里。

机动，高效，歼灭。我要你把王国内部的这些钉子，一只一只，全部拔掉，碾碎。能做到吗？”

雷纳德侯爵脸上露出近乎狰狞的战意：“陛下放心！只要它们敢露头，我的军团就会让它们知道，人类的腹地，是它们永远不该踏足的坟场！”

“伊莎贝拉。”

“陛下请吩咐。”大魔导师微微颔首。

“法师协会，全面转向战时状态。停止一切非必要的魔法研究。

所有战斗法师，按等级和特长编组，分配到各条战线和军团。

我需要你们提供战场压制和情报侦测、以及……针对魔虫族能量攻击和符文技术的破解与反制方案。

资源我会向你们无限倾斜。告诉我，你需要什么，王国就给你什么。我只要结果。”

伊莎贝拉会长清冷的眼中闪过一抹亮光，那是研究者面对全新挑战时的兴奋，更是责任在肩的凝重：“明白，陛下。协会将全力以赴。”

国王的目光最后落到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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