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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死鬼投胎的混蛋!

——天天睡觉,只会睡觉!

——我们走,再也不来看他了!

凌晨十二点。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林小饱撅着屁屁,趴在床上,睡得正香。

林早则平躺在旁边,两只手举过头顶,一双眼眨巴眨巴,静静地望着天花板。

嗯,他睡不着。

傍晚他给傅骋送饭,在杂物间外面说的那些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

他说傅骋是死鬼,说傅骋真讨厌,还说再也不来看他。

现在想想,是有点过分了。

傅骋都受伤了,睡久一点也很正常,结果他还这么凶巴巴的。

其实……

他刚说完这些话,就有点后悔了。

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有点生气而已。

傅骋明明可以起床吃饭,却总是挑他和小饱不在的时候起来。

只要他们出现,傅骋就用后背对着他们。

就像是……故意躲着他们一样。

一整天了,他们再也没看到过他的正脸。

他知道,傅骋被丧尸抓伤,很可能在不久之后,也会变成丧尸。

可是,既然他已经决定了,要把傅骋留在家里,当然也会做好自己的准备啊。

他不会嫌弃傅骋,更不会讨厌他的。

傅骋却总是躲着他,一副要和他划清界限,保持距离的样子。

真是让人心寒。

林早吸了吸鼻子,收回手,翻了个身。

他伸长胳膊,搂住林小饱。

不管了,睡觉。

他说了不去看傅骋,就不去看。

大半夜的,有什么好看的?

就算去看,也只能看见后背。

林早打定主意,调整好睡姿,闭上眼睛,偏过脑袋,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睡吧,明早再说。

他才不去看傅骋。

不去,不去,就不去!

就不……

下一秒,远处传来野兽一般的嚎叫。

距离尚远,声音不大,传到他们这里,只剩下隐隐约约的、像狗叫一样的声音。

但林早还是被这个声音吓到,“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了。

不……不行。

他还是要下去看看。

骋哥手臂上的伤口这么深,外面的丧尸又这么凶。

怎么可以真的不管他?

林早抬起手,捂了捂自己的心口,感觉到自己的小心脏正在里面怦怦直跳。

走吧,下去看看。

看看骋哥,就算只能看背影也好。

林早打定主意,掀开被子,下床穿好棉鞋和军大衣,从军大衣里掏出钥匙,轻轻推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他拿着一大串钥匙,依次打开三楼防盗门、一楼防盗门、车库门,来到杂物间门外。

还好,杂物间里安安静静,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骋哥没跟其他丧尸一样,到了晚上,就嚎得特别起劲。

林早稍微放下心来,熟练地踩着长凳,爬上窗口,朝里面望去。

房间里很黑,只有一点点月光,透过换气扇的扇叶缝隙,照在地上。

不出意外,借着月光,林早再次看见了男人高大的背影。

傅骋依旧背对着门窗,躺在床上。

唯有背影,只有背影。

林早不再生气,只是叹了口气,把两只手放在窗台上,好像小学生上课一般,定定地看着他。

就这样看了几分钟。

林早抿了抿唇瓣,试探着唤了一声:“骋哥?”

傅骋身形微震,但还是强自忍耐着,不敢回头。

“我知道你没睡。”

林早了然。

“你一整天都没睡着,对不对?”

傅骋紧紧地咬着牙,强迫自己死死地盯着眼前墙壁,不要走神。

但林早显然不想就这样放过他。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带着几分试探。

“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和小饱,看见你的脸?”

“你是不是不会说话了,不想让我和小饱知道?”

“你是不是控制不住自己,害怕吓到我和小饱?”

傅骋喉头一哽,眼睛忽然充血发热。

原来小枣知道。

小枣是全家最聪明的人,他什么都知道。

“你不要这样嘛。”

“我看过丧尸片的,我知道啊,我知道人类变成丧尸以后,牙齿会变尖,眼睛也会变红,也会控制不住自己。”

“我都知道,我不害怕,一点都不害怕。”

“因为我还知道,你是我老公,是一直保护我的骋哥。”

“我在婚礼上发过誓的呀,不管生老病死,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会爱你的。”

林早翘着脚,一只手托着腮帮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笑出声来。

“多亏了你当时赶时髦,办的是西式婚礼,不然我就没法发誓了。”

“可能你真的睡着了吧,可我就是觉得你没睡。”

“你回头也好,不回头也好,我就是半夜睡不着,想找你说说话。”

“我想很认真、很认真地告诉你——”

“我不会怕你的,真的。”

话说得差不多了,林早垂了垂眼睛,最后道:“骋哥,对不起。”

这话出口,房里房外都静了一瞬。

傅骋下意识握紧双拳,心脏似乎也被他自己攥紧了,一缩一缩地疼。

小枣为什么要向他道歉?

他又惹小枣难过了,是不是?

林早鼓了鼓腮帮子,小声说:“我下午不该那样骂你的,我只想跟你说话,一点都不体谅你,我真坏,对不起。”

没有!乱讲!

小枣很好,小枣一点也不坏!

小枣没有要说“对不起”的地方!

傅骋在心里、在脑子里,喊得震天动地。

可是现实里,他张了张嘴,喉结剧烈滚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的喉咙又僵又硬,就算发出声音,也只有野兽一般的喘气声。

傅骋死死咬着牙,与病毒对抗之间,有滚烫的液体从他眼泪滚滚落下。

说话!回答!

快跟小枣说话!

告诉小枣,你没有生气,你没有睡觉。

你也很爱他!

傅骋尚在艰苦抗争。

林早在窗外等了一会儿,见他始终没有要回头的意思,便也放弃了。

“好吧。”林早刻意让语气变得轻快一些,“那我上去睡觉啦,你也快点睡吧。反正……”

“反正我们还有很久很久,对不对?”

一阵轻响之后,林早转身离开。

傅骋彻底卸了力气,重重地倒在床上。

下一秒,傅骋翻下床铺,重新站起身来。

*

另一边。

林早把车库门和一楼防盗门锁好,揣着钥匙上了楼。

他知道,骋哥又要强又死犟。

二十多年来,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骋哥从来没有认过输,更没有在他和小饱面前,流露出半点的脆弱和不堪。

现在变成这样,骋哥就更不会把自己的伤口,展露给他们看了。

林早已经不生气了。

相反的,他的心好疼好疼。

林早回到三楼卧室,拿起暖壶,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他双手捧着陶瓷杯,坐在窗下桌前。

林小饱就在他身后的床上睡觉,怕吵醒他,林早就没开吊灯,只打开了桌上的小台灯,把亮度调到最低。

热水温度透过杯壁,印在他的手心。

热气氤氲,升到眼前,模糊了他的视线。

林早低下头,轻轻吹散水雾,抿了一口热水。

暖意在身体里散开,让他好受许多。

就在这时,林早忽然看见林小饱放在桌上的挂历本——

生菜成长日记。

昨天下午,他们用自来水,养了一大盆生菜,还有几个矿泉水瓶的生菜根。

林小饱不相信生菜自己会喝水,所以决定听从他的建议,做一本《生菜成长日记》。

每天仔细观察,每天都把生菜的样子画下来。

林小饱对待这件事情很认真,因为自己不会写字,是个三岁文盲小宝宝,还特意拿着黑色蜡笔,请爸爸给封面题字。

六个大字,林早用正楷写,四四方方,端端正正。

翻开第一页,就是林小饱用黄色蜡笔画的蔫吧生菜,还有光秃秃的生菜根。

林早看着林小饱稚嫩的儿童涂鸦,不由地会心一笑。

不能带小饱出去玩,让他坚持观察生菜,培养一下探索精神也好。

就在这时,林早忽然想到什么,唇角笑意一凝。

对!观察日记!

他也应该做一本观察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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