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蕴是被人从被窝里掏出来的。
一瞬间就拎到了镇外的桦树林。
天气到了一年中最冷的几天,桑蕴被冻得连打六个喷嚏。
眼前是一双发出兴奋光芒的猫眼。
张昼完全不管她正在打喷嚏,快乐道:“我们来啦!”
桑蕴远不如她那么乐观,心中不断念着“引刀成一快”,才能平复一些心情,沉重道:“如何呢?”
“太冷淡了吧。你答应我的事,难道不作数了吗?”
桑蕴灵机一动:“原来还能不作数的吗?”
“不能。”
张昼点着她额角,很不客气,“你和你的小情人都有把柄在我手……”
“什么小情人!”桑蕴红着脸一下子坐起来。
这样的话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她以前从来都是自动过滤。
可是今天忽然发现没办法过滤了,可能过滤网堵住了。
“这么激动干什么。”张昼继续说自己来意,“差不多到时候了,我们要穿过玄清山脉,得请你帮忙。”
桑蕴:“我既不是骡子也不是驴,不能驮你们。”
“我们自己有骡子。”张昼说,“但是玄清山不许我们进,得有个内鬼和我们里应外合。”
桑蕴被吓得那一点点睡意都消散了。
谁家好人把“内鬼”这么明晃晃放在嘴边!
对方是魔!她是人!
她怎么能给魔物当内鬼?
桑蕴:“这太难了,我不会。”
“你会。你连金大川都能宰了,偌大玄清门,除了张献,还有你杀不了的人、做不到的事吗?”
“搞不好让我杀张献还简单些。”
桑蕴一口拒绝,“当初说好的,我办不了的事不作数。”
“那你去杀张献。”
桑蕴快要给她跪下了:“拜托,别这么整我,我只是个柔弱的普通凡人。”
张昼那张较旁人颜色稍深的脸猝然靠近,在桑蕴眼前无限放大。
丰满的嘴唇开开合合,桑蕴看得晕晕乎乎,听得也晕晕乎乎。
“你很想开脉修行吧,我有办法帮你。”
心跳得快要炸膛,不夸张地说,桑蕴忽然看见了烟花在眼前乱炸。
“当、当、真……”一句短促的疑问,她足足支吾了好几息,“……当真?”
“嗯哼。”张昼玩着桑蕴脸边上的一缕乱发,语气似乎很是同情,“我们队伍里,一半以上都是你这样的凡人——世上哪有那么多叛逃的修仙者?”
桑蕴脑子还能转,疑惑道:“可你们是魔。”
“嗤。”张昼冷笑,“什么是魔?我猜你应该见过魔,是什么模样?可是我这样?”
都不需要细细回想那段恐怖经历,桑蕴立刻摇头:“不是。”
“不过是为了诋毁我等。世人啊,就是容不下别人和他们不一样。”
桑蕴很快就被说服了。
她作为外来者,其实对这种魔还是仙的,没太大感觉。
她觉得面前这个人挺正常的,还救过她一次,再加上张献的影响,她一开始就对张昼有好感。
魔就魔吧。哪里就比人高贵了。
“你们只是想从玄清山脉穿过去,到达另一片大洲,对吧。”
“当然,我们又不是战争狂魔,我们只打敌人。实在是这片山脉太大太广了,且有防护罩通天盖地,想要过去,只能绕行。那得走好几年,我们等不起了。”
“我可以试试,但不保证一定能帮到忙哦。”桑蕴问,“你们多少人,多大阵仗?”
张昼对着身后的虚空拍拍手。
桑蕴有些紧张,望向她背后那一片昏暗晨光中的树林雾气。
哒哒哒。
相当可观的一阵杂乱脚步声。
听起来像是脚步声,有人的,有动物的。
浩浩荡荡的一大队人从冬天的淡蓝晨雾中走来。
有人骑着马,有人骑着驴,有人步行,有骡车拉着粮草和行李。
相当朴实的一支队伍。没有桑蕴想得那么神秘和凶悍。
红色的旗帜由一竖高杆撑起,高高地飘在风中,快要高过树顶去。
为首的人骑着人那么高的黑色骏马,缓缓靠近。
“将军。”张昼对她很尊重。
桑蕴看着这样一群人马,忽然弄懂了什么——
破军,是一支军队。
那些化魔叛逃的玄清弟子,带着一大群凡人,组成了一支精悍的集骑兵步兵弓兵于一体的民间军队。
这支军队,如今要翻越数万里的玄清山脉,去往大陆的腹地。
桑蕴记下了他们的方阵,说:“我尽力。”
张昼抬头:“我自作主张许诺她,说将来可以教她修炼……白芷,你展示给她看看,防止她不相信。”
人群中应声走出来一名中年女子,看着平平无奇,也无灵气,仿佛一个普普通通农家妇女。
她在桑蕴面前站定,双手一撑,一只金属弓箭凭空出现,箭尖冒着火光。
那箭瞄着桑蕴,桑蕴赶紧往旁边跳了步,于是箭矢如流星般铮然射出,一连斩断路径中几棵大树,后又飞回她手心。
桑蕴看得眼热:“你真是凡人?”
白芷看看自己:“哪里不像吗?”
桑蕴:“哇……”
成功取得桑蕴信任,张昼得意抱胸。
坐在马上的将军先是伸手摸了摸张昼的头,像揉弄一只温顺的黑豹。
然后踱过来,向桑蕴致谢。
望着那双已经不算年轻的威严双眼,桑蕴忽然很想,忽然觉得,她也该摸摸自己的头才对。
——人的想法就是这么奇怪。
又不熟。
当桑蕴前脚被送回房间,后脚就听见楼下有人敲着盆大喊:
“回家啦——”
被起床铃折磨了十来年的桑蕴受不了这种动静,她原本刚脱了鞋准备补觉,此时赶紧赤着脚啪嗒嗒跑到窗边,推开窗户。
楼下已经飞快地聚了一堆人。
有人看见她,夸张地挥舞双臂:
“下来啊,桑蕴,我们回玄清门啦!”
“魔呢?”
“都叫碎星仙君砍光啦!”
桑蕴的窗户“啪”地合上。
都数不到第三声,她已经背着自己的小包裹飞奔出来,快乐地汇进人群中。
原来张献昨天是从玄清门来的?
就是啊!
不然怎么会从琼玉崖摘花给她?
桑蕴敲了下脑袋,发现自己竟然连这种事都没注意。
等人的时候,旁边一直在描述这段时间的仙魔战,讲得绘声绘色,丝丝入扣。
桑蕴频繁发现疑点,对方描述的地理方位很多情况都不一样,因此开口质疑打断对方:
“你都不在场,怎么能知道这么清楚?”
一开始人家还辩解两句,后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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